只一瞬之后,书影的嘴巴就触到了水面,继而加在她后脑与肩背的蛮力就猛一推,令她的鼻眼脸面全栽进了水里。窒息的惊恐促使书影倒举起两手来向上扑腾着,但那股力只更结实、更狂bào地向下压迫着她。
白凤好像是疯了一样,颊上的伤痕条条跳起,她用尽了全身之力把书影往水里头摁。恍惚之中,她感到那少女的挣扎,也感到在自己耳鼓里擂动的哗哗的水响,但她还是听见了,那轻得和叹息一样的:
“姐姐——”
白凤震动了一下,双手一松,扭回头。
书影猛一下自水中挣起,人径直向后倒过去,她抓挠着咽喉咳嗽、喘息,大口大口吸取着空气。水线洒过她发帘,沿着头颈滴答而下。她抹抹眼,看见了一条影子。
那是一位及笄之年的小女子,晒进窗台的日照把她从yīn影间捧出来:细腕纤腰,风鬟雾鬓,一张莲瓣小脸上疏疏两痕柳叶眉,深柔的眼眸烟迷雾锁,一举一动间皆是难描难画的清腴淡远。不过她的肤色却甚为古怪,是一种浓厚冰冷的惨白,就连嘴唇也白煞煞的,一看就是久病支离之人。
书影震撼地望着这女子,只觉她又美丽又吓人,一时间心上竟涌起了猫儿姑的一番话。猫儿姑说一个真正的美人应该在男人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夺走他的心,就像狮子一把掏出鬣狗的心脏。
书影捂住了心口,她从未想象过自己在有生之年会自觉像一条鬣狗,而这世上居然会有着这般惨白欲坠、弱不胜衣的“狮子”。
那女子轻动了两步,阳光一直追在她身上。另一头的白凤赶上前两步,扶着她在妆台边落座。“你怎么跑到前头来了?就你一个?小满呢,张妈呢,她们不跟着,也不叫个人跟着?我回头非抽了她们的懒筋不可。”
“不怪她们,是我不许人跟着,” 那女子抽出一条手帕掩在口前,嗽了几声道,“我听说姐姐挨了责罚,那准是不想见人的,我就没带旁人过来。姐姐脸上可好些了?这是珍珠玉容膏,每日涂上一些,散瘀散得快。”
白凤从那女子手间接过一只螺钿小盒,双眉半蹙道:“你也太有心了,我又不少医少药的。别,你别碰我,我这衣袖上全是水,凉着你。你说你这孩子,想找我聊天,就派个下人来叫我过去,自个儿巴巴地走这么远,再跌上一跤可怎么好?”
女子又嗽了一会儿,道:“我近来倒觉着很有些jīng神,想出来走一走。欸,这个丫头做了什么错事,姐姐和她发这么大脾气?”
白凤剜了书影一眼,“她呀,做什么错什么。”
女子也向书影一瞥,浅喘了两声,便抚胸和白凤道:“阿弥陀佛。既然姐姐这样厌恶这个丫头,那就别留她在眼跟前惹气了,不如给了我吧,回头我再挑两个能gān的人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