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你还没有名气,那岂不是江湖上的朋友都不生眼睛了么?”
段拂笑道:“老前辈可莫要怪上江湖朋友,一来段某不好声名,二来出道未及半截,老前辈没听说过乃是情理之中的事。”
李梦楼点头道:“哦!原来如此!”
两人谈谈说说,甫踏出酒楼的合欢彩画廊,来到当街之上,忽听得身后一人嘶声叫道:“李大侠!小侠!你们行行好,将我一刀杀了罢……哎哟……”
两人回头看时,言立本抱着双腿,在血泊中来回翻滚,两条膝盖上竟支出白生生的骨头茬子,显见适才那一下伤得极重。
这情形太过惨厉,李梦楼见了,面上不禁现出不忍之色。
段拂微笑道:“他若不喊,咱们倒忘了。”
举步上前,负手道:“言兄,现下那几件案子你可知道是谁做的了么?”
言立本生性阴酷,向来以折磨别人为乐,这时苦楚临到自己头上,这才晓得实在难捱。当下连声道:
“我……我知道……我知道……都……都是我做的……”
段拂俯下身去,抡指点了他伤口附近的几处穴道,使他疼痛稍止,道:
“既然如此,你且写下一张口供,我自会送你去该去之处。”
言立本这时只求活命,别的甚么也顾不得了,连声道:
“我写……我写……”
段拂到对街一家文具铺子买来一叠纸,掷在地上,喝道:“写罢!”
言立本嘶声道:“笔……笔……”
段拂冷冷地道:“你双手上沾满无辜平民的鲜血,现在少用点儿自己的血来招供有何了不起?
“吵吵嚷嚷甚么?用你自己的血来写!若写不完,我再给你弄出一些来用!”
言立本不敢违拗,哆哆嗦嗦趴在纸上,以指蘸血,写起供状来。
这段拂的耐性也真了得,静静地站在一边等他写完,拾起来看了一眼,微笑道:
“字迹虽然不佳,文理倒也通顺。言兄毕竟念过几年书,功底深厚得紧哪!”
言立本任他讥刺,垂头不语。
段拂自怀中掏出一锭五两纹银,召唤离得最近的两个边痞光棍道:
“这锭银子你们拿去,将此人速速送去杭州府纠办,就说这里有口供为证。”
那两个地痞应了一声,收起银子,拖着言立本去了。
李梦楼长笑一声,举步上前道:“老弟,你这件事一做得大快人心,透彻淋漓,不由得我又多佩服你一分啦!
“我辈忝有侠名,比起老弟你的手眼,那是不知要逊上几筹了!哈哈!哈哈!”段拂也陪着他笑了起来。
那“天河水坞”坐落在杭州城外三十里处,钱塘江自城中奔腾而过,到了此处,略一翻旋,形成一片湖泊,极是宁静。
李梦楼依着地势,在上面建起无数亭台楼阁,中间俱以垂虹拱桥相连,远远望去,颇有烟水迷离之感,乃是杭州城外一处胜景所在。
李梦楼与段拂下了马匹,在两匹马臀上拍了一拍,任它们自寻水草丰美之处,优哉游哉去了。
李梦楼携起段拂的手,朗声笑道:“段老弟,此处便是蜗居,虽是简慢了些,也还将就往得。随便请罢!”
段拂凭水远眺,只见垂柳拂堤,亭台掩映,红花绿草,争奇斗妍,上面却如淡淡地笼着一重雾气一般,朦朦胧胧地,反增神秘之美。
他心怀大畅,长长出了一口气,微笑道:“老前辈太过谦了,这所水上庄园一木一石俱有深意,前辈胸中丘壑表露无遗。
若说这等居处还嫌简慢的话,段拂也想不出哪里才能住得了人啦!”
李梦楼大喜,哈哈大笑道:“我这天河水坞一年接待的宾客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只是大多都是粗鲁武人,草莽豪杰。
“有谁能像段老弟你一样能看透我胸中所想哪?哈哈……”
笑声未了,桥边水下的一荇水草上,一只红嘴小鸟“莎莎都莎,莎莎都莎”地叫了起来。
李梦楼微笑道:“谁说花鸟无情?这鸟儿也知今日我有嘉客到访,这不是奏起迎宾曲了么?”
段拂笑了几声,忽地敛容道:“前辈,我有一事相商。”
李梦楼道:“咱们自家兄弟,甚么话说不得?你尽管说,我全都依得!”
段拂微笑道:“当真依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