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小五儿提出的一连串问题,何承矩并没有任何退缩犹疑,十分坦然地说道:“有些事还没想过,有些事我已有应对方略,比如针对辽兵乘舟一事,我打算让官兵和附近百姓筑堤贮水,水的深度要卡到虽浅却不能步行,虽深却不能行船,外围再种稻田……”
小五儿听他说的有理,便拿出刚才记录用的纸笔,记了下来,何承矩看见,便问道:“兰先生写的什么,可否借我一观?”
小五儿递了过去,众官吏都围拢到何承矩身边去看,见除了记载何承矩思路的文字外,还有几张纸,上面用炭棒画的局部地形图,横七竖八的随意标注了一些文字,只见沟壑相连,形状宛然,中间划了一个圈,似是岛屿,上写“南薰”二字,众人不解,何承矩问道:“这南薰是哪里?淀中并无此岛啊?”
小五儿微笑道:“确无此地,是我拟的庄子名称。”
“给你看看我们画的舆图!”何承矩说着拿出几大张绢来,上面画得详详细细:苇丛、荷叶、边界形状,他指着地形图说起打算开陂溏的地方。
因在路上黄二郎说过这一带降雨集中,春季干旱,夏季多雨,小五儿便建议他在周围堤坝上多引河渠,河渠末端分散到周围数里之内的田野上。淀中水位高时可以分散泄洪,逢旱季时可以浇灌庄稼。
何承矩的想法原本就是脱胎于前朝的屯田制度,当下点头称许。
旁边的官吏也纷纷献言,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何承矩问得小五儿明天还要继续查看淀泊地势,约她同行,小五儿一一应了。
回到借住的庄户家里,小五儿和黄二郎讨论对“水长城”的看法,都觉得目前情形下,何承矩此举不失为守势里的一招妙棋。
小五儿写了一封书信给二皇子,禀报遇见何承矩的始末及打算,让黄二郎明天送到雄州去。又叮嘱黄二郎前面与辽国接壤了,凡事小心。
黄二郎找出那两颗手雷来带在身边,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用得上这个?”
“心急也没用,就这么几个起不到什么作用。”小五儿说:“入秋之前,建好庄子和卫队才是当务之急,必须要抢在辽兵南下打草谷之前做完才行。”
第二天傍晚,小五儿三人从淀上回来,发现二皇子竟然跟了过来。
她先讲了白洋淀这边的情形和自己的想法及顾虑,然后问起雄州情况。
“雄州城治理的极好,兵精马壮,百姓安居,只是,刘福将军也是老态毕现了,去年我见他时还不曾觉得。”赵元僖道,语调渐渐低沉:“契丹是大宋的强敌,边关都是这些征战多年的老将们,田仁朗去年刚卒于雄州城,换了刘将军,如今也是六十多的人了,须发皆白,犹自勉力,恐怕也终将尽忠在任上,每每思及于此,我心中怎能不忧不痛?!”
小五儿沉吟片刻说:“既然这样,怎么不趁老将们还在,提拔些得力年轻干将,跟着在边关锤炼几年,以后也可以独挡一面。”
赵元僖道:“正是如此,我打算将杨延朗调到这边。当年军中比武,杨延朗勇冠三军,和凌峰难分上下。北伐时候,他在西路军中,也十分英勇。我和他有过几次交往,对他印象颇佳,我相信,倘若他有凌峰一样的机遇,必定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小五儿听得直点头,她也见过杨延朗两次,沉静精干,既无世家子弟的傲气也无豪门衙内的浮夸,况且历史上留下了许多关于此人的传说,颇有几个地名与他相关,这绝对不是刘兰芳的评书影响的,民间对他的传说想必也不可能完全是空穴来风。
忽然想起以前二皇子说过,朝廷已提拔重用杨延朗了,便问道:“他如今在哪里?”
“他现在在景州,”二皇子说道,见小五儿一脸茫然,又补充道:“与德州搭界,在冀州一带……衡水之滨,你不会不知道吧?”
原来在衡水,小五儿纳闷道:“那里不是前线,为何会在景州?”
二皇子说:“北伐失败之后,东路军大败,辽兵顺势南下,直打到了德州地面。后来数次南侵,从西路沿太行山东麓的平原地带,定州—镇州—邢州一路南下,放兵大掠,又从东路青州—沧州—析津府回幽州,因而景州虽不是边疆,却也要派将官守护……”
说到这里二皇子的脸色阴沉下来:“你自不会知道,每年秋冬之时看边关急报,敌兵铁骑在我大宋土地上纵横践踏,北疆一线州城各自为战,不能互相守望,百姓涂炭,我心中便如火焚,却又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