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司马熙和无尘又来过几次。
小五儿得知应百官请求,朝廷已将原来设置在各路转运司的提点刑狱司分离出来,成立了个独立的部门,由吕蒙正和原来任刑部尚书的赵琪任长官。
这个部门就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检察院,无论谁来审理这个案件,最后都要经由他们的监督。因此,这个政令一出,上书的众官吏都平静下来。
即便是司马熙,从黄二郎那里得知吕蒙正对小五儿颇为关照后,也认为判决不会有失公允。
众人都以为马上要审理此案了,那知宫中却再无动静。皇上老年丧子,百官不敢逼迫太甚,此事便扔了起来,又过了一阵子,民间也不再议论,这事似乎渐渐被人们淡忘了。
忽然一天清晨,一个太监带着御林军将小五儿等人带回了宫中,沐浴更衣,接受皇上召见。
小五儿此时已心如古井,再无奢求,沉默地跟在二皇子和六皇子身后,进了福宁殿。
赵光义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他坐在桌后,俯视着跪拜在地上的三人一会儿,说:“元偓,你长大了,该出阁了,府邸和封号改日下旨,你先回宫中歇息去吧。”
元偓谢恩退了下去。
殿内沉静许久,小五儿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赵光义正盯着二皇子看,眼神复杂。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赵光义沉声道:“元僖,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二皇子低声道:“儿臣知罪,请爹爹处罚。”
赵光义叹了一口气:“处罚又有何用?枉费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你一直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儿子,自小心地仁慈,又知道孝顺爹爹,长大后谨言慎行,性情坚毅,善始善终,爹爹任命你为开封府尹,派了得力能臣张去华、陈载、吕端等去扶持你,专门为此赏赐他们每人千贯……”
“儿臣无能,不能替爹爹分忧,倒惹出祸事来……”赵元僖伏地痛哭失声。
赵光义起身绕过桌子,将他扶了起来,也是老泪纵横。
小五儿在一旁低垂着头,不知道赵光义为何要当着自己上演一场苦情戏,她尽量一动不动,只当自己果真是空气。
忽然听到赵元僖说:“都是儿子治家不严,放纵了张妃,请爹爹放心,儿臣定要对她加以鞭笞,严加管教……”
赵光义甩开手,勃然作色:“你还想着张梳头?你可知道,若非元亿喝了那杯酒,死的便是你!此等无法无天的贱婢留她何用?”
说着话从桌上抓起一张折子来,扔到二皇子怀里:“你自己看,张氏敲打仆役李四奇致死,因无苦主,不了了之,鞭笞侍女菊英致死,钱二十贯买和……在西佛寺捐钱百万为其父母招魂,僭越礼制建造坟茔……我早已令人将她绞死,亲属全部流放到军州,坟墓尽毁!亏了你还是开封府尹,可曾有丝毫察觉?!若非你一味姑息纵容,府中失了尊卑规矩,她怎么敢去挑衅李王妃?以致于在你的眼前下毒,却害死了我的元亿儿……”忍不住垂下泪来。
赵元僖重新跪下伏地痛哭失声,不知道是在哭张王妃还是在真心忏悔。
“你让爹爹怎么办?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都在等着一个交待!”赵光义悲痛道,一时室内只有啜泣哽咽之声。
片刻后赵光义擦了泪,说:“我先把你贬出京去,在地方上好好做事,待日后有功再回朝中。”
赵元僖慢慢直起身来,恢复了日常的坚毅神色,说:“儿子已经没有脸面再回京中,与其苟且偷生,还不如战死沙场,请爹爹让儿臣北上抗辽,为国戍边守疆。”
赵光义说:“辽人凶悍,你从未上过战场,不如去江南。”
赵元僖并不退缩:“儿子不怕,酣战一场,死在幽州城下也再所不惜,一雪前耻!”
“你这是要去赴死么?”赵光义的声音里又有了怒意,“死易生难,你可知道?”
见赵元僖并不改口,顿时冷笑道:“还想死在幽州城下?一雪前耻?恐怕你都到不了幽州边上!难道两次北伐,百万人马都不如你么?!你这是在挑衅联!”赵光义越说怒火越盛:“好好好!联就封你个幽州王,不给你一兵一卒,看你如何死在幽州,没有联的旨意,今生不得离开封地!”
赵元僖叩首谢恩,脸色淡漠地向大殿外走去,赵光义突然抓起桌上的玉狮镇纸砸了过去,玉狮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赵元僖却不疾不徐地出了门。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小五儿暗忖,赵光义被二皇子激怒了,自己要倒霉了,哪知片刻后,听见皇上说:“你想念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