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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末日战士(下)

陈家别墅,书房。

书架上整齐码放着一排排有关军事方面的专业书籍,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纵横极广,可以说,这个书房和普通别墅的客厅一样大。许多家具有模有样的摆在该放的位置,没有精致小巧的布局,只有军人式的粗犷大气。

北盟陆军元帅、国防部长陈承松坐在书桌后面,却没有看书,正仔细地用白绢擦着一把银白手枪。这把枪不是他的专用配枪,三十年前,银河系内战爆发,战火迅速绵延,当时他还是总督府武装部队中千千万万名基层军官的一员,他有热血有抱负,选择加入沙宾叛军,北盟成立前后多次在一线参与战斗;在南极大陆站稳脚跟、和平条约签署后,北盟政权论功行赏,他就这样平步青云,北盟的第一任总统赠送了银白手枪给他,勉励他尽职尽责。当年的青葱郎君,如今已是双鬓斑白的迟暮老人,虽然身姿依旧挺拔,仍止不住时间对他的摧残,精力明显大不如前,而且像很多老年人那样喜欢回忆曾经的点点滴滴。譬如这支银白手枪,只打出过一发子弹,陈承松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是一个下雪天,他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在街上走着,遇到一个乞讨的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女孩,当时他刚从云家出来,云虹对他说她怀孕了。他一直在想这件事,乃至小女孩在他面前仰着头哀声乞讨,他放松了警惕,手伸到兜里摸出一张钱,小女孩就在这会儿用一把三棱军刺捅来,若不是他后退及时,多年的沙场经验令他下意识拔枪射击,死的就不是小女孩,而是他了。枪响的那一刻,离他不远的警卫也跑上来,见到的场景是小女孩躺在地上,锁骨处被子弹贯穿,鲜血浸染,染红了地上的积雪。这次刺杀事件不了了之,死无对证,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陈承松也明白就算查出了什么,譬如线索指向总督府或人统,八成还得装作不知道,所以并不深究。

沉浸在回忆里不可自拔,最后是被敲门声惊醒的,他咳嗽一声道:“是谁?”

“爸,是我。”回答的声音磁性十足,有点娃娃音,像是蒸熟的糯米柔软清香。

“进来吧。”

书房的门应声而开,一身白色职业装、穿着白色高跟鞋的女人舒展着腰肢,轻步慢摇,很快站到了陈承松面前。她叫陈红,陈承松的长女,陈青的姐姐。众人皆知陈家一儿一女,一武一文,陈青投身军旅,如今也是上校衔级的中层军官;陈红做了北盟总统的行政秘书,许多场合她一旦开口,其他人毫不怀疑这就是总统本人的意思。

陈红柳眉杏眼香腮凝脂,身段颀长,一头乌发并不束着,随意披散在肩头。要说漂亮,那肯定是漂亮,但还没到祸国殃民的程度,只能说中上之资。陈承松对这个女儿一向疼爱,把银白手枪放回抽屉,起身道:“阿红,有什么事?”

“爸,第二颗微陨在福格森体育馆出现,已被北极雪获得。”

“好事啊,迄今为止两颗微陨都归了联盟,这次访问人统可以借机提出更多条件。”陈承松高兴地说,见女儿欲言又止的样子,才明白话未说尽,“阿红,是不是出了意外?”

陈红叹了口气,把老张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又说云朵正在赶来陈家的路上,陈承松挑眉道:“这孩子啊,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肯见我。”

“爸,这可是你和朵儿修补关系的好机会,你不想让朵儿总对你横眉冷对吧?”

“说起来简单,末日装置我的确能说上话,但真要做到特事特办,我还没那个权力。联盟政府可是文官当道,我身为军方第一人本就谨言慎行,不敢过多干政。”陈承松无奈地说。

“那是帮不上朵儿了?”

“也不是,我再想想。”陈承松沉吟,“这事最好是找总理说说,有他的批准,再由我担保,一切就容易了。不过,末日装置应用到朵儿的男朋友张……张什么来着?”

“张蓝田。”

“嗯,张蓝田,如果末日装置植入他的体内,还是没能救活,大不了算成实验损耗,没人敢说什么。不过,如果救活了,这人就必须控制在联盟政府手中,一套完整的末日装置植入人体,若不能为之所用,那些政客将毫不犹豫地下令消灭。”说到这里,陆军元帅忍不住一声长叹,“朵儿这丫头,竟然这么快交了男朋友,真是女大不中留。”口上抱怨,对女儿的宠溺之情却溢于言表。

陈红笑了笑,在这个家,她算是和面前的老人关系最好的。陈青桀骜不驯,因为陈承松拈花惹草、冷落母亲一直不常回家,父子关系由此不睦;周苏苏,陈承松的养女,陈红陈青以及云朵的大姐,自从改回本姓后就逐渐疏远了关系,谁都知道她是避嫌。

出了书房,还没下到一楼,就听见庭院里汽车刹车的声音。银狐陪着云朵下了车,后者没心情打量陈家别墅的外观,不论多么华丽多么宏大她都不在乎,她不要陈家供养也能自食其力,再怎么羡慕又如何?随着银狐的领路,两人一起进入别墅大厅,陈红在一楼楼梯口冲她们微笑,招招手道:“苏苏姐,朵儿。”

整个陈家,也就一个陈红能入云朵的法眼,尽管这是两人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以前都是直接通视频的。见了真人,和视频里相差无几,云朵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胡乱点了点头。银狐没时间废话,单刀直入道:“红妹,元帅在上面的书房是吧?”

“嗯,爸在书房,正等着你们。”陈红依旧拦在楼梯口,没有让开的意思,“朵儿,我和爸说了,情况不容乐观,这不是爸一句话就能办到的,必须再有总理的批准。”

云朵茫然道:“我还得去找总理?”

银狐扯了她一下道:“还不明白吗?总理不是你想见就见的,但对元帅来说不过跑一趟腿的事。你上去和元帅说几句好话,把以前的误会解释清楚,元帅能不帮你?”她说这话亏着心呐,陈承松把云朵的母亲云虹睡了,云虹怀孕了,陈承松却早有妻室根本不可能娶她,所以云朵一生下来就承担了私生女的命运,这叫误会?说到底,还是陈承松乱搞造成的,尽管他赋予了云朵生命,但云朵恨他又理所应当,谁也不能说背着老婆找情人是政治正确,正所谓孽花开孽果啊!

云朵面无表情,陈红侧开身子,示意她上去。云朵一时没动,银狐道:“你不想救张蓝田了?”

云朵咬牙,这才一步一步踏上阶梯,心中一团乱麻。二楼有佣人,被引导着到了书房门前,她的手举起,好久才挥落,只敲了两下就听里面一个声音说:“是朵儿吗?快进来。”

怎么形容父女俩的见面呢?

云朵以前当然见过陈承松,不止一次,都是陈承松来云朵与云虹幽会的时候见的,那时的记忆比较单一,多是陈承松搂着母亲进了卧室,长大了再回想这一场景,恶心、羞愤、痛恨等等情绪兼而有之。这次见面,云朵一再提醒自己如果不把这个男人哄好了,老张就得死,有了末日装置就有了一线希望,没有末日装置就是真的等死。她努力深呼吸,想母亲的慈爱,想老张的疼爱,想一切可以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的美好回忆。

两人面对面,云朵的脸部肌肉绷得紧紧的,不敢放松,她怕一放松忍不住自然流露厌恶之色。陈承松在门开的那一刻就起身,绕过书桌翘首以待,再次面对这个漂亮自立的女儿,陈承松身为元帅的派头丢得一干二净,有点局促地说:“朵儿来了?来了好,来了好,快坐,小荷,赶紧上茶!”

引导云朵来书房的佣人在门口应了一声,跑去泡茶了。

云朵木着脸坐到了沙发上,等热气腾腾的香茗端上来后,她终于硬生生挤出一点笑容开口了。当然,要她开口喊爹着实为难,所以直接忽略了称呼:“我这次来的目的红姐已经对您说过了,我男朋友是为了救我而死的,有一线希望我都得救他!银狐告诉我,如果给我男朋友植入末日装置,或有可能出现奇迹。末日装置是国家机密,您是国防部长,位高权重,您能帮我的话,我感激不尽。”一番话说得客气极了,用的还是敬语,这完全是陌生人之间才有的对话。

陌生人……

陈承松一想到这三个字便黯然神伤,不过云朵对他的态度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己做的孽还奢望孩子们都像陈红那样若无其事?何况,陈红从不把老爹的风流韵事挂在嘴上,也从不表露任何干预的态度,实际上她的心底对陈承松又有多少尊重?

一个父亲做到这个份上,的确够失败的。

“我可以帮你,稍后我就去拜访总理,你放心,我这张老脸豁出去还是有点用的。”陈承松没有勇气看女儿的眼睛,目视缓缓上升的茶汽说。

“如此,多谢了。”云朵保持着她的礼貌。

来回几句话事情就说完了,接下来没什么可说的,云朵就想告辞,陈承松却忽然恢复了元帅的威严——不是父亲的威严,在云朵眼中,他的地位连当年奉命保护她和母亲的那名兵哥哥都不如。陆军元帅挺直腰板,嗓音低沉道:“朵儿,你加入了北极雪,以后就得出生入死,你要是出了事,你妈怎么办?”

没想到是说这事,云朵一怔,随即有些恼羞成怒地说:“用不着你管!我的生活我做主,你无权干涉,还有,我不需要保护,迦大的那些人不是保护我的,是你来恶心我的吧?尤其是赵芸,是不是每个漂亮一点的女人你都有兴趣搞一下?”到了最后,她终究忍不住给了这个男人难堪。

陈承松平心静气道:“北极雪性质特殊,连我都无法干涉太多,微陨更是事关重大,我担心你出事。”

云朵怫然道:“我死了自有我的战友替我收尸,我妈倒是可以拜托你照顾,但你别再让她怀孕了,私生子的滋味,我经历过就行了!”然后拂袖而去。

父女俩加起来没说十分钟的话,到最后干脆成了争吵,云朵的逆反心理一上来,管他说得对不对,一股脑拒之门外。她一走,陈承松坐在偌大的书房里发呆,陈红上来看到此情此景,苦笑道:“吵起来了?”

陈承松不自然道:“我早想到了,朵儿可不是软弱的孩子,我们俩的关系先这样吧,以后再想法子让朵儿消除敌意。给我联系一下总理,我这就去拜访,对了,朵儿怎么样?”

最后一句话转得突兀,陈红愣了愣道:“下楼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苏苏姐正安慰她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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