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老祖训斥,田俊才惭愧,跪地冲田宝玉魂魄附身的纸童子磕头。
纸童子长叹:“别看如今你们这条支脉人财旺盛,家兴业昌,可风水轮流,盛极必衰。你们一家过于狠辣,已经损了阴德,若不及时更改心性,恐怕过不几代,就会断根苗,坟头上再无烧香人。我们老田家的传承还得靠俊秀一家!老天开恩,我那方入门的重孙媳妇双莲注定能旺夫兴家,过不十年,俊秀家人丁昌盛,孩孙满堂!”
田俊才喃喃自语:“我错了,我错了……”
纸童子冲棺材大喊:“田书亮啊,田书亮,你这小畜生,几十年间,没到我坟前烧半点纸钱,数典忘祖。有你这样的老人,家运何能长久昌盛,还有,你雇佣盗贼去残害书阁一家,残害骨肉,丧尽天良,你就等着去阴间受罚吧!”
说完话,纸童子再不言语,寂然无声,一缕绿光飘散出来,沉入地下。
田俊才惊魂未定,胡六冲他说道:“你们一家的恩怨,你祖先已经为你指明,再要迫害田俊秀一家,天地难容,我们狐族也报复于你……”扬长而去,屋顶上的狐狸相继跟随而去。
街道上众人远远瞧见,明白鬼狐已去,渐渐围拢过来,抬起棺木,送进祖坟,再无异常。
(田家湾一场风波就此平息,这个古老的村落恢复宁静,然而此事中的种种悲苦喜闹一直流传下来。即使今天,坐在街道旁晒太阳的老人们提起此事依旧津津有味。
田野中,一片老地埋葬田宝云、田晓文、田晓武、田书阁,田俊秀等等。田俊秀的坟墓经过数次整修,石碑耸立,松柏环绕,气派非凡,一望便知子孙繁盛。埋葬凤巧儿以及她子孙的坟地离此处不远,已然淹没于荒草当中。逢年过节,只有井儿的孙子辈到此敷衍了事地祭拜一番!
民国几十年战乱,田俊才家遭受重重劫难,兵匪抢掠,瘟疫侵袭,家人死伤殆尽,唯一留下的一重孙女远嫁内蒙,再无消息。
村民奇怪,当初凤巧儿选择的墓地,是出重金请道人挑选的,靠坡近水,确是福地,为何子孙如此凋零。
有人解释,此处位置极佳,然而土层过薄,聚财快,难以持久,又没有祖灵护佑,再大的财势也会消散。
最后有人说道:“好坟地,不如好心地!”大家赞同。)再说田家湾西南边的一棵大树下,端坐两人,俊秀和鸦儿,常子立在旁边。
俊秀挽留鸦儿,此时将近傍晚,欲让鸦儿留宿一夜,明日再行。鸦儿记挂尺女的安危,温言谢绝,决议前行,欲尽快到黑槐岗。俊秀无奈,只得作罢。
鸦儿想起一事,对俊秀说道:“井儿聪颖,千万别让其荒废学业!只要勤奋读书,不出十年,必定成才!”
俊秀沉吟,井儿辍学,他也不忍心。当时上学堂费用高昂,一月需要银元一块,他穷家破业,却承担不起。
鸦儿思考一会,郑重说道:“莫不这样,我舅舅冯音鹤被县府聘用为教书先生,他性情荒疏,学问却是有的,还是前清秀才,你可以让井儿去寻他。有我祖姥姥这层关系,他绝对会尽心培养井儿……”
俊秀大喜,常子在旁边也高兴。
鸦儿又对常子说道:“常子姑娘,这些年,俊秀舅舅一家也多亏你护佑……”
俊秀大惊,“常子,你是姑娘家……”
常子见被识破,无奈点头,挥头一甩,长发生出,飘然若仙。
田俊秀已经看呆,觉察失态,脸色涨红,低头说道:“那晚上,我父亲误会你要害我,用板凳砸伤你,自此你消逝不见,我以为你怀恨远走,再不肯见我!”
常子捋着黑发说道:“我是想一走了之,到深山净土去修炼,可你家灾祸连连,我实在不放心,就躲到你屋中炕头的梁头内,再不敢现形,生恐再惊扰你们一家!”
田俊秀脸色更红,他和惠琴睡在炕上,情深意切时,也会亲热,却没想到,梁头上还有灵蛇盘绕,正窥视一切。
鸦儿郑重对常子说道:“你隐居俊秀舅舅家几十年,情谊浓厚,我虽小,也知道你的心思。不过,人妖殊途,过于强求,恐遭天谴,况且,俊秀舅舅已有家室,连儿媳也上门了,若再生外情,恐让外人耻笑,家庭不睦!”
常子低语:“俊秀家大局安定,不需我再护佑,我这就离开田家湾,去东面的荒坡土窟中修炼!”
田俊秀感动,站在常子面前,良久说一句:“我无德无能,只是一贫贱老农,蒙你厚爱,心中感激。此生,我不负惠琴。那荒坡我知道,满是野枸杞,若我想你了就去看你……”
常子微笑,说道:“我在那等你……你先走吧,我和鸦儿说几句话!”
俊秀恋恋不舍地离去。
常子看着鸦儿,说道:“无咎仙人法力强大,喜怒无常,你要多加小心!”
鸦儿奇怪:“这事情你都知道了!”
常子说道:“我们蛇族都有地耳,最能窃听远处音讯,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鸦儿点头:“我这就去黑槐岗……”
常子笑道:“鸦儿,一个卑贱鼠类也值得你舍命冒险?”
鸦儿厉声说道:“我从来没把尺女当作异类,她心眼小,脾气大,也贪财,可她真心对我,一遇危险,她总是拼命护我。人和兽本都是天地灵物,不要分什么尊卑贵贱……只要真心对我,我就真心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