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子田晓武坟前,王氏面对田晓文,羞愧难当,哭泣着抽打自己的老脸,怨恨自己为了一己私心,引狼入室,愧对田家列祖列宗,却对儿子的死因紧咬牙关,不提半句。
田晓文无法,见王氏枯瘦,说道:“二娘,这段时日你过的怎样?”
王氏乃田宝云的继室,按照当地风俗,田晓文呼之为“二娘”。
一听此言,王氏惨淡而笑。田晓武死后,凤巧儿对这既是婆婆也是姑母的王氏不留一丝情面,非打即骂,就盼其早死。王氏低声下气,不敢抵触,把正房让给凤巧儿居住,自己搬到偏房中,和仆役们一起吃饭。
田晓文心情复杂,王氏对自己刻薄,落得如此结局,咎由自取!但毕竟伺候过父亲,也是晓武的生母,自己不能置之不理。
叹了几口气,田晓文犹豫说道:“二娘,你在那边过得不舒心,如果你愿意,可到我家过活,我定诚心对你,我什么性情,你也是知道的!”
“我愿到你家,你和柳儿都是好人。”王氏惊喜,又低头擦泪,“都怪我糊涂,不该那样对你,我后悔……”
田晓文也伤感不已:“二娘,过去的事都别提了,日后,咱娘俩好好相处!不过,我家穷敝,没有好饭食。”
王氏脸露喜色,连忙说道:“无妨,无妨,我不是贪嘴的人,宁肯在你家吃草根,不到凤巧儿那里吃龙肉!”
田晓文把王氏领回家中,两个孩子反感,欲把王氏驱逐出去,柳儿阻止,容留王氏,小心服侍。王氏愧恨难当,屡屡向柳儿道歉。柳儿却和丈夫一样,不让王氏再提往事。
自此,王氏性情大变,原本奢侈骄横,如今和蔼亲善,再无年轻时的戾气,对元正和元坤尤其疼爱,变卖镯钗为其买衣购食。时日一长,两个孩子与王氏愈加亲近,开始呼之为“奶”,晚上依王氏而睡。
田家湾临近牛角河,芦苇丛生,村中人农闲时编织苇席,出售后换点布料食盐。每天,田晓文夫妇外出耕作,有时也替人帮工,收入不多,勉强糊口。王氏在家洗衣煮饭,伺侯孩子,还买来芦苇学编席子,弄得十指鲜血淋漓也不放弃,最终练出好手艺,所编苇席平展周正,花纹繁多,能在集市上卖出好价钱,贴补家中用度。
田晓文夫妇看在眼里,由衷高兴,和王氏再无隔阂,视作亲母。日子虽然平淡,却也安乐。凤巧儿知道王氏在晓文家中,也不过问,偶尔,婆媳二人路上相遇,也是转脸就走,不通言语。
好景不长,又出泼天大事。田晓武死后半年,凤巧儿产下一子,要办满月酒,亲戚临门,热闹非凡。王氏作为孩子的奶奶自然也要前往,田晓文替她早早备好礼品。
头一晚上,柳儿觉察出王氏不对劲。王氏安抚元正元坤睡下,独自坐在院中,对月哀叹,没有丝毫喜悦之色,不断在砾石上摩擦一把劈芦苇的小细刀。呲啦作响,柳儿觉得发瘆,披衣瞧看。
王氏推脱说年老觉少,想趁月明,再编点席子,让柳儿回屋。
柳儿无奈,正欲回走。王氏却又把她喊住,从怀中掏出一金镯塞给柳儿,柳儿不收。
王氏说道:“我听说长河镇新开了一家武馆,馆主姓廖,武艺高强,为人也厚道,正在收徒。元正身体强壮,你把这镯子卖了,让他去廖馆主那里学点本事,以后也好看家护院,少受别人欺负!”柳儿答应,收好镯子。。
第二天,王氏回了丈夫田宝云留下的大宅院,先围着宅院转一周,摸索砖石,眼中含泪。家中老仆人把她搀扶进院,宾客们正簇拥在一起逗弄那孩子。见孩子的亲奶奶到来,人们把这孩子抱给王氏。
王氏抱着孩子,浑身颤抖,如触雷电。孩子白嫩肥壮,天真无邪,伸手蹬脚,咯咯直笑。
王氏仰天长啸:“孩子,我也知道你无辜,可是你不该来我田家!为了你,我失掉唯一的儿子。我今天就送你回去,你若怨恨,可以到阴曹地府告我,进油锅爬刀山,我甘心承担……”
凤巧儿觉出不对,扑向前来抢夺孩子,王氏闭眼咬牙,一支细刀已然插进孩子的心口,血花迸射到王氏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