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的这人正是白鹤道长,白面长须,仪表不俗,然而却生着一双三角眼,黑瞳少,眼白多,阴寒如毒蛇,一般人莫敢与之对视。
白鹤道长手中提着一把二胡,走近田俊才,低声说道:“田居士,不要焦躁,听贫道一言,先让大家歇息片刻,喝口茶水润润喉咙,过会,贫道自有算计!”
田俊才对这老道十分尊崇,冲院内摆摆手,让众人暂时停住。田俊才又让家中女眷烧茶,供大家饮用。
南方传来的哭喊声,依旧振聋发聩。田俊才气鼓鼓地蹲坐在灵棚内,脸色发黑,两家相争,一直是己盛彼衰,从未有过如此败绩,他哪能心甘?恨不得带人把俊秀家的院落放火烧掉。此时,田俊才把一切希望寄托在白鹤道长身上。
白鹤道长跷腿坐在灵棚前太师椅上,二胡放置于膝盖上,闭目养神,对身边的一切喧闹不闻不问。
田俊才焦躁,站起身,围着白鹤道长转圈。白鹤道长阴笑说道:“居士,莫乱方寸,南面就几十个野物而已。哄得了俗人,可骗不得我。世间万物,唯人为尊,野物暂且猖狂,终究抵不过人力。过会,看看我的手段。”
田俊才惊异:“野物?什么意思!”
白鹤道长叹气:“汝辈俗欲遮眼,又不修心,辨不出人语妖音之别!”耷拉下眼皮,再不说话。
田俊才摇头,莫解其意。
茶水端上,院中人焦渴难耐,大口牛饮,火烧般灼痛的喉咙终于得到滋润。灵棚内几个人哭得浑身酸然,喝完水,顾不得体面,平躺在草席子上呻吟。
小半个时辰后,南方俊秀院中的喊声逐渐低落,狐族蛇族累得趴伏在一边,也已经耗尽所有力气。俊秀面露喜色,累世争斗,今天才能占得一次上风,出了一口恶气。
杨顺水和霍五看到这一幕,拍手相庆,也是替俊秀高兴。杨顺水掏出铜烟锅,按上烟丝,霍五为其点燃,杨顺水狠抽一口,鼻孔中喷出两条烟柱。
常子让惠琴煮茶,并嘱咐茶水中多放盐。狐族与蛇族栖身田野间,最缺盐分的滋养,时日一长,身体乏弱,四肢无力,无奈之下,只能舔舐人类的尿迹,获得微量盐分。
惠琴有些羞愧,压根没料到,家中来了如此之多的“宾客”,茶叶和盐已经买好,瓷碗没有多准备。常子说道:“嫂子,莫要客气,大锅煮茶就可,大家轮流舀着喝……”
鸦儿在内屋照顾井儿,井儿情况更加危急,两眼空洞洞地望着房顶,脸色颓败,嘴唇乌黑,喘息若有若无。尺女坐在炕角,也为这可怜的孩子担心,伸手摸了摸井儿的额头,寒冷如冰。
鸦儿明白,再破不了巫偶之术,井儿魂魄难回本体,性命只在旦夕之间。焦躁之下,从怀里掏出四神针握在手中,想为井儿针灸,有缓缓放下。井儿魂魄离散,非是肉身有恙,四针扎穴并无效果,而且四针威力太盛,井儿孱弱,难以承受。急促乱为,反增其祸!
“乌鸦,咱们应该尽快去找那老妖道,毁掉巫偶像,召唤回这孩子的魂魄!否则,这孩子只能和他爷爷一起下葬了!”
尺女从背箱中翻找一番,掏出张永三所赠的枪牌撸子。她掂着枪说道:“对付鬼妖,四针无往不胜,对付活人,还得靠火器!”,让鸦儿教授她使用之法。
鸦儿吓一跳:“这玩意可不是闹着玩的,手指一扣,子弹飞射,就能断人性命!”
尺女摇头:“看你这点胆子,比我们老鼠都小,怕什么,我就是吓唬吓唬白鹤老道,比他交出巫偶像!如果闯出大祸,我自个担着,与你无干!”
鸦儿心想:“能不怕吗?真要出了人命,警察搜捕,你钻洞跑了,我往哪逃?”
鸦儿知道尺女性格乖张,喜怒无常,出手无情,恐她乱害性命,坚决不肯教授她开枪之法,想了一会,笑说道道:“尺女,你身子矮小,不足一尺,若是出门,招人围观,处处追逐,你脾气又大,定会惹是非!要有人心生歹意,把你强行掳去,卖给戏团做杂耍,鞭打棍抽的,这就不妙了!还是我去找白鹤道长,你也不用费心思学枪!”
尺女脸色骤变,咬牙说道:“嫌弃我了,对,本姑娘个子不大脾气大,伺候不了你这大爷,好,咱们一刀两断,我这就回沙河!你寻个高挑姑娘作伴吧,出门也体面。”把枪丢还给鸦儿。
鸦儿惊慌,一路上还真离不开这女子,赶紧鞠躬道歉,好言劝慰。
尺女板着脸说道:“臭乌鸦,我身材矮,脸面生得怎样?”
鸦儿急忙哄她,说道:“尺女,你面貌最俊,眼睛跟葡萄似的,汪着水;皮肤又白又嫩,和刚出笼得馒头皮一样……”
尺女转怒为喜,黑眼忽闪,说道:“臭乌鸦还会恭维人了……”
鸦儿得意,继续说道:“尺女,其实不必在乎自己的身材相貌。模样太出色,也会招惹祸事。潘金莲就是太水灵,才招来的西门庆。俗话说穷人有三宝,丑妻,破锅,烂棉袄!”
话音刚落,尺女那双“葡萄眼”已经变成“狼眼”,冷光森森:“我这模样只能和破锅烂袄相提并论!”随机醒悟,呸了一口:“谁是你的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