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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权字龙骨

九仞一篑,奈何天违人愿,功败垂成,只恨造物弄人。薛运穷尽心力苦苦周旋,眼看化险为夷,不想沈威为金蚕所伤,几番鏖战死里得生,一朝疏忽付诸东流。

薛运悔恨交叠,奈何回天乏术,且寻一清净之地让沈威修养。此处确是妙所,洞府宽敞通透,一帘瀑布接连山外。薛运称此洞府为风流居,意指飞流直下,风情壮美。

然眼下却无雅兴,沈威左臂不能活动,肩头痈疽胀痛难忍,薛运从背囊寻些碎布,将伤处两端绑扎结实,又取一条绢帕与沈威道:“沈兄中了金蚕,需割开伤处取出毒虫,且咬住丝绢,却要挨些痛楚。”

沈威毫无惧色,推开绢帕与薛运道:“有劳将军,在下久经行伍,皮肉之痛概无大碍。”

薛运亦无勉强,取出短刀烧灼一番道:“沈兄仔细,薛运这便动手。”

薛运刀法精湛,只开一条寸许伤口,刀尖拨挑,剜出虫蛹一枚,沈威汗流满身,然银牙紧咬未出一声。待包扎妥当,沈威取些伤药服下,自往一旁歇息。

蚕蛹尚在蠕动,此物却是棘手,不惧水火,不畏刀斧。尝闻金蚕认主,既是遇上沈威,便要纠缠一世。薛运亦不知如何处置,且寻要害之处将虫蛹深埋,以山形地势镇之。

又取各色山石,四面埋藏,以禁锢之术困之。另取短刀划破手臂,以血肉祷祝祀之。巫术方术,市井奇术,诸般手段,胡乱施为。见虫蛹并未破土,薛运心下稍安,与沈威道:“金蚕已然祛除,然蛊毒尚未化解。”

沈威闻言,低头问曰:“在下还有多少时日?”

薛运神色凝重,沈威道:“将军直言无妨。”

薛运道:“些许虫毒而,概无大碍。”

沈威道:“吾知医理,此毒不比寻常,依此情势,恐难过今夜。”

薛运不语,精卫紧咬下唇,转过脸颊,强吞泪水。薛运心下凄然,正揣摩些话语宽慰,不想沈威强作欢笑与薛运道:“一路之上,几经生死,全仗将军相护,侥幸得存至此。今与琅琊仅一山之隔,可惜在下命不久长。尚有一事托付,只求将军成全。”

薛运闻言,羞惭满面,俯身拜曰:“沈兄此言羞煞薛某。兄且于此静息,某再寻龙欢索战,但有薛运命在,定保沈兄无恙。”

沈威止之曰:“将军错会我意。”

言罢静默半响,又道:“想必将军已然察觉,在下本非男儿之身,亦非伊耆炎居。”

薛运道:“出生入死,甘苦与共,一路至此,兄可愿以实情相告?”

沈威闻言,静默半响,终究无语。薛运道:“兄既不愿明示,薛某新学推卜之术,且容一试。”

沈威一脸诧异,见薛运自瀑布旁取一卵石,端详把玩一番道:“纹理交错,疏密有致,万绪千头,终有迹可循。兄虽非伊耆炎居,然确属伊耆后裔。”

沈威惊愕无语,沉吟半响曰:“确如将军所言。”

薛运又指卵石曰:“此条纹路,几经波折,根基雄伟,然半途困厄,虽遭重创,尚有遗脉得存。十五年前,伊耆烈山氏炎君朱襄获罪,一族尽遭屠戮,传闻其有一女,因在襁褓,随母省亲,得以全活。此女名唤精卫,而今年有二八,兄可知此人否?”

沈威闻言,静默无语。薛运又道:“母女二人,隐于山野,枕岩漱流,相依为命。后因内情走漏,遭奸人戕害,其母以死相庇,临危之时,讬孤寄命,将此幼女,交付车骑将军,兄知此事否?”

沈威闻言,银牙紧咬泪落连珠。薛运又道:“烈山乃伊耆正嗣,为此一支血脉,车骑将军冒死收容,精卫化名卫玑,栖身军中,可怜豆蔻年华,煎熬于行伍之间,兄可知此事?”

沈威忍声啜泣,无语依旧。薛运又道:“五年前,薛某随车骑将军东征,兵败被围,困守凤翔孤城。帐下千余将士尽数阵亡。唯某一人于乱尸之中苟延一息。若非王姬卫玑相救,薛运早已化为尘土。”

沈威泣曰:“将军却还记得卫玑?”

薛运笑道:“王姬化名沈威,可是为躲避薛某?一别多年,王姬容颜已改,唯额角一处创痕犹在,乃搭救薛某之时为流矢所伤,此番恩情,薛某至死不忘。”

精卫闻言,拭去泪水,双膝跪地与薛运道:“将军武勇,当世罕有。此事托付将军,无负精卫泉下之念。”

薛运惶急,顿首曰:“王姬何出此言,但有所需,薛某听凭驱遣。”

精卫闻言,静默良久,双颊绯红与薛运道:“烦请将军背身少待。”

薛运不解其意,且依其言背身而坐。待精卫唤之,薛运回头。见那佳人褪去衣衫,裸露脊背,薛运见状正色曰:“王姬恐伊耆一脉就此断绝,因此欲留子嗣延续骨血。薛某蒙王姬厚恩无以为报,此事当尽心竭力,定无负王姬重托。”

薛运言罢,四肢伏地,口流黏涎,直扑精卫。眼看碰到皮肉,却见精卫手举短刀置于脑后,薛运大骇,倒爬几步曰:“戏谑之言,何必当真?”

精卫缓缓道:“将军仔细,眼下便将权字龙骨托付将军。”

精卫言罢,以短刀刺破左腕,鲜血涌出,红透脊背。薛运上前阻之,不料血流甚急,溅入眼中,薛运只觉酸涩苦痛,待反复揉搓睁眼再看,周遭已然换了风光。

苍松翠柏,紫竹红花,青雾白嗳,落日红霞。莺歌婉转,声声入耳,鸢尾百合,芳香扑鼻。此乃何处?怎似仙境一般?薛运情知中了幻术,一时却不知其中缘由。

苦思之间,忽觉一阵肃杀之气扑鼻,夕阳如画似有斑斑血色,微风拂面竟有点点腥咸。薛运惊慌,咬破指尖挣脱法术。待一切如常,却见精卫脊背之上多出一条青龙。

精卫与薛运道:“此乃权字龙骨,趁我肌肤未损,且将人皮割下,但无精卫,将军再无拖累。”

薛运上前与精卫整饬衣衫道:“王姬何必执著于此。”

精卫道:“此干系车骑将军安危。”

薛运闻言长叹一声,精卫道:“将军不愿相助?”

薛运道:“非也,薛某另有顾及。”

精卫道:“将军直言无妨。”

薛运不语,且默坐一旁,闭目静思。等待半响,不见薛运回应,精卫举刀曰:“将军想必心有不忍,精卫自取龙骨便是。”

薛运上前止之曰:“为何轻生?”

精卫忍泣曰:“情势已然如此。”

薛运道:“此非绝境,莫轻言生死,薛某尚有应对之策。”

精卫面露喜色曰:“愿闻其详。”

薛运道:“龙欢却非凡辈,实非薛某之力可敌。然其不熟此间地势,故尚有几分胜算。其此行只为龙骨,无意伤王姬性命。只须寻一物假代便是。”

精卫闻言,由喜转忧,叹曰:“龙骨非寻常之物,却以何代之?”

薛运道:“将幻象化为实物,却非寻常手段。不知此法出自何人之手?”

精卫道:“依家母所言,此乃家父亲手所赠。”

薛运道:“某有一事不明,烈山族灭之时,王姬尚在襁褓,然医术如是精湛,不知师从何人?”

精卫闻言,面露难色曰:“此事容日后详禀。”

薛运道:“劳烦王姬再借龙骨一看,容某仔细研习。”

精卫闻言,双颊红透,薛运虽一脸至诚,然却立于身前不动。精卫道:“将军,龙骨却在背后。”

薛运道:“时才所见乃权字龙骨,不知衡字龙骨何在?”

精卫诧道:“在下只有此一枚。”

薛运道:“却不在身前?却不在身下?且容薛某一验。”

戏谑嬉笑,谋划计较,转眼间,夕阳西下,已是黄昏。薛运背负精卫,转往别处洞穴。一路崎岖艰险,伸手不见五指。薛运依旧路熟,几经周折寻一深邃石窟落脚。精卫问道:“潮湿闷热如是,为何夜宿于此?”

薛运道:“此间地势闭塞,不为外人所知。王姬可觉伤势好些?”

精卫道:“无甚痛痒,只觉酸胀。”

薛运道:“此非良兆,且稍作歇息,待我取些水来。”

精卫道:“有劳将军。”

薛运自马背之上取下背囊,将要离去,却被精卫喝止:“将军!却拿背囊作甚?”

薛运道:“只为盛水之用。”

精卫道:“此非儿戏,且将背囊交还于我。”

薛运道:“性命攸关亦非儿戏。”

精卫道:“将军何出此言?”

薛运道:“王姬命在须臾,再有迟疑恐难回转。”

精卫道:“将军却要以龙骨换取解毒之法?”

薛运道:“正是此意。”

精卫道:“只恨精卫痴蠢,居然许给你这寡廉鲜耻之流。速将背囊放下,不然休怪精卫无情。”

薛运道:“王姬勿恼,此非薛某本意。待求来解毒之法,愿凭王姬处置。”

精卫道:“将军且念一场情深,莫叫精卫死不瞑目。”

薛运道:“纵有一世骂名,薛某一肩担之。王姬稍安,薛运去也。”

言罢转身要走,忽闻龙欢道:“贤侄莫去,师叔在此。”

话音未落,一条花斑长蛇便朝薛运扑来,薛运闪身避过,背囊却为长蛇卷走。龙欢接过背囊,只见其中满布箭矢,可叹长蛇忠勇,虽遭乱刃穿身,依旧抱缠不放。龙欢大怒,喝曰:“无耻之徒,手段如此下作。”

薛运与精卫道:“蛇蝎妇人,心肠恁地歹毒。”

龙欢喝道:“我只问你一句,龙骨却在何处?”

薛运道:“师叔如此强横,想要明抢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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