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霸将几员军士拷打半日,终究没能问出详实。正午已过,胡霸命军士启程。陈昭急曰:“岂可置吾兄于不顾?”
胡霸曰:“彼方虚实未测,不可贸然涉险。”
陈昭道:“将军既不肯去,我自引人马前去搭救。”
魏远道:“将令如山,岂可意气用事。”
陈昭怒曰:“某乃聚龙之人,凭甚听你将令?”
争执间,一队人马自阳叉而来。胡霸急命戒备,待至近前,却见云应手执王齐之首掷于地下,下马施礼曰:“阳叉有变,县令不知所往,此地不可久留。”
胡霸赞曰:“真乃虎将。”
即命全军启程,往上青而去。
复行数十里,斥候来报,上青县令靳行率两千人马,于前方十里陈兵待战。胡霸笑道:“这厮却率直。”
即命全军暂驻,商议对策。少顷,靳行率军至,于阵中高呼曰:“上青靳行,邀车骑将军城中一叙。”
云应观望片刻,与胡霸道:“乌合之众,一击可破。”
胡霸道:“但凭将军施为。”
云应召集将校稍作部署,兵分三路直冲敌阵。交兵一合,敌阵即乱,云应一马当先,一枪挑杀靳行。敌军遂无战意,四散而逃。一击而胜,全军雀跃,陈昭笑曰:“非吾兄之力,怕尔等寸步难行。”
魏远冷笑曰:“虾蟹之敌,何足道哉?”
陈昭大怒,欲起争执,为云应喝止。日已西斜,胡霸欲往小城崎岭驻扎,云应未语,陈昭在旁道:“崎岭偏狭如是,如生变故,则进退难有回旋。”
魏远道:“崎岭守将乃我旧故,赤胆忠肝绝无二心。”
陈昭笑曰:“一路坎坷如是,却还妄断人心?”
魏远不悦,胡霸止之曰:“且听云将军高见。”
云应道:“鹿吴诸城反复无定,辗转拖延恐有不测,末将以为当下之际当连夜而行,风驰电赴令敌部署不及,待至重镇长石,再作休整。”
魏远道:“情势凶险,人困马乏,贸然夜行,实为不妥。”
陈昭笑曰:“厮杀鏖战皆我军之力,贵部何来困乏?将军若不堪劳苦,可率军往崎岭少住,待休养饱足,再往长石相会。”
魏远大怒,胡霸止之曰:“且依破虏将军之计。”
军令即出,全军连夜疾行。将至丑时,斥候来报,前方红土坡处似有伏兵,陈昭道:“当是山贼莽进一众。”
云应皱眉曰:“这却是棘手之类。”
魏远嗤曰:“草寇之流,怎敌天兵神将?”
聚龙山内营校尉骆枫劝曰:“此贼久踞于此,谙熟地势,贸然夜战恐非上策。”
陈昭道:“昔日与此贼偶有过往,他亦知我军声名,但为求财,断不敢舍死犯险,稍加威吓,其兵必退。”
骆枫欲再劝,陈昭斥曰:“区区校尉,尽汝本分便是,此间岂容你多言?”
云应正揣度间,军士来报,阳叉县令曹统率千余人马自后而来。俄而,又报曰:“流寇鱼非率数千兵马自东而来。”
众人错愕间,又来报曰:“锁阳县令高牧率军两千将至,来意不明。”
魏远急曰:“此地危矣,速往西北,犹可暂避崎岭。”
云应笑一声道:“不想几车饷银,竟引来这般风浪。”
胡霸曰:“敌我悬殊,还望将军慎重。”
云应道:“既倾巢而来,便一并了结于此,也省却日后纠缠。”
云应稍作部署,各部分兵御敌,重围之中激战一夜,待至黎明,斩杀莽进,生擒曹统,高牧、鱼非率残兵仓皇而逃。魏远叹曰:“不想聚龙竟有此战力。”
陈昭笑曰:“似此乌合之众,千万之数却有何妨?”
待拷问几番,阳叉县令曹统道:“郡守姜晟暴虐无道,捐税繁苛民不聊生。北郡诸县不堪盘剥,故挺身涉险,抢夺饷银以振穷恤贫。”
俘囚皆如是应对,云应反复揣度,与胡霸道:“此言真伪难料。”
胡霸道:“个中详实,待往红泥关商议。”
全军稍作休整即刻启程,正午时分,至郡西重镇长石。但见城门紧闭,戒备森严,胡霸道:“此地确有备战之意。”
云应道:“却不知是好意还是歹意。”
胡霸命军士往城下报讯,少顷,城门大开,守将吕槐率众出迎。但见胡霸,吕槐下马拜曰:“不知车骑将军驾临,末将失迎,望将军见恕。”
两下礼毕,胡霸问及军情,吕槐对曰:“兵马皆调往南郡御敌,城中仅留百余军士驻守。”
魏远率一队人马往城中查探,各营皆空,确无人马。众人心下稍安,即入城中休整,吕槐草置酒食,禀胡霸曰:“战事吃紧,用度匮乏,酒食粗劣,望将军勿罪。”
胡霸赞曰:“此乃将帅之本。”
席间,云应问曰:“鹿吴战火连连,民生多艰,将军于此可有怨言?”
吕槐静默片刻曰:“足下此言何意?”
云应道:“沿途之上,诸县官军会同草寇联兵劫饷,将军可知此事?”
吕槐惊曰:“在下委实不知。”
云应道:“捐税繁苛,郡守无道,诸县劫饷本为救济百姓,虽律法难容,然情有可原。”
吕槐面露难色,沉吟半响道:“末将一介武人,只知沙场听命,分外之事,不敢妄言。”
再三追问,终无所获,见其神色确有苦衷,众人不再相难,待酒宴散讫,吕槐送士卒往营房休整,留胡霸、云应十余人等于府中歇息。
安顿停当,吕槐自引一众人马往城中巡视,至东门,唤来两名校尉,嘱曰:“你等速往锁阳,告之县令高牧,大事已成,即刻调回兵马。”
又唤一校尉曰:“火计部署如何?”
校尉答曰:“府邸周遭已部署妥当。”
高牧曰:“召集军士围定府邸,等我号令!”
云应一行生死一线,然聚龙山中毫无所知。南州酷暑煎熬,唯一汤沐浴可换片刻清凉。
聚龙后山正有一处浴场,昔日女娲圣祖降服群龙,随手洒下一抹香汗,便化此一汤温泉,后人名曰温滑池,十丈方圆,七尺深浅,清澈见底,细腻滑软。池边绿树丛生,好似屏风围定,另有八尺青石一枚,正为挂衣晾衫之用。
午后酷热难当,府中女眷来此沐浴。龙焕膝下无子,唯有四女,长女龙玉早夭,次女龙云年有二十,三女龙香年方二八,幼女龙霄犹在豆蔻年华。
龙云尚武,龙香善文,皆师从其父,与众弟子兄妹相称。姐妹三人携一般婢子来此戏水,花林粉阵,香娇玉嫩,秀色旖旎,美不胜收。
一般佳人翻水起浪正值酣畅,龙香忽道:“青石那厢好似有人。”
众人凝望半响不见动静,一婢子道:“想必是哪里来得山猿。”
又过片刻,青石之上却见人影微微晃动,众人皆有察觉。龙云缩身水中,恨一声道:“又是走兽偷腥。”
众人惶急,皆潜入水中,龙香道:“这便如何是好?”
龙霄道:“等他腻了,自当离去。”
龙香道:“等他腻了,只怕要把皮肉泡烂。”
龙云道:“那便羞臊两句,将他骂走便好。”
龙霄道:“这却不成,师兄没甚气量,若是动了真火,再把衣裳衔去岂不遭殃。”
龙云道:“没柰何,且出去将他打杀便好。”
龙霄道:“这却羞煞人也。”
龙云道:“还羞甚来,身上恁点光景早就让他看饱,你不济,且和那般妮子留在此处。”
转与龙香道:“你找两个婢子随我过去。”
龙香道:“凭你我身手恐敌不过他。”
龙云道:“他敢还手怎地?”
一婢子在旁道:“我等下人不好冒犯于他。”
龙云道:“怕甚来,便是打死,有我担待。”
龙云定下计议,留龙霄等人于此假作嬉戏,自引数员粗壮婢子与龙香潜到青石之下,待看定时机,一跃而出,果见青石之后藏有一人,抱定众人衣衫,撕扯啃咬。龙云双颊红透,怒曰:“贼丕恁地龌龊。”
上前便是一拳,那人闪过,转身便逃。龙香绕至身后又是一脚,那人闪避不及翻身栽倒,众人上前拳脚相加痛下毒手,不想那人悍勇,死抱衣衫不放。
厮打间,忽闻身后笑闹不止,众人回头,却见山中几个小儿在旁观景。众人见状,急忙钻回水中,龙云骂曰:“小儿短打,恁地不知羞臊!”
龙香道:“待回山告知汝父,却须好生惩治。”
那人爬将起身,打理衣衫,掸去一身泥污,重整发髻,擦去满脸血痕,立于青石之上笑曰:“吓煞人也,怕你等一时难回。”
转身又与小儿们道:“姑姑们模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