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半流浪生活倒是让他知晓了不少事情,见林苏奇怪,郑元不由笑道:“校尉少听闻此人了吧?呵呵,这陈郡公嘛,其母乃是太祖季女——柔德夫人,其父乃是昔日唐廷的福建观察使、九龙军都督之子,亦即太祖的乘龙快婿——驸马都尉,故而,袭爵为建安郡公,呵呵,也是个王都之中少露面的权贵。”
“九龙军?”听到这个军号,林苏有点稀奇。
“九龙军,乃是昔日唐末的福州之主陈观察的本部人马,皆由他的建州乡党中精选出的壮汉组成,其人数不多,却甚为精锐,当初太祖兄弟未到闽地之时,这支人马,在闽地倒是名噪一时。”说起这等闽地名军的事,郑元微笑起来。
也就是王氏威武军之前统治福州的人马了......唉,刚才说甚?福建观察使?有点疑惑,林苏忙问道:“便是说,昔日那陈观察是闽地军政的最高官长了?”
“呃,”郑元一顿,没想到林苏这般较真,仔细想了想,才道:“自然,这是口头上的事,当时藩镇林立、宦官内斗、禁军无能,唐廷已是极度虚弱,见陈观察在闽地势大,便给予口头承认的。”
也是,反正,只是借着朝廷的余威,给方镇个空头支票而已,又不真的花唐廷的钱,而其国库,恐怕,也没几个钱,林苏点点头。
郑元已是继续解释道:“其实,这就像镇南军钟氏名义上是江西的一把手似的,可能,还更不如,那钟氏,相较其他势力,至少占据了要多的江西地盘,而这九龙军的势力,究竟不过福、建二州,闽中其余各州,不过遥奉其为主,其实并不如何听其号令。啧啧,不过,建州山民兵。也就是九龙军,那强悍的战力,向来有名,倒是使得四周近邻不敢轻动,一时间,闽境咸安。”
这般说来,唐末真正扫定闽疆的还是光州王氏了,林苏暗忖了下,突然又笑着揶揄道:“建州兵战力非弱,而这九龙军既是建州子弟兵,如此说来,九龙军很是厉害了,那他们的战力,比之强大的吴军如何?”
郑元摇摇头。
莫非,像有人说的“穷山恶水出刁民,鱼米之乡养fei柴”?呵呵,无论如何,这世道还是有重武轻文的倾向呀,连士子的看法都不能免俗,林苏心里暗道。
感觉到林苏像是在打趣,郑元细细思考了会,缓缓道:“难说。”
“哦?”林苏暗笑,这家伙学自己吹牛,这般胡乱吹嘘,得了,现在又不说陈家九龙军的好话了。
郑元却是渐渐正色起来:“这吴国,其前身便是淮南军方镇,吴室本割据淮南,而后攻略江东,兼并两浙,进军江西,吴打下江浙地盘,颇赖其力,因此,若论各地吴军战力,当首推这淮南劲卒,他们多布置于吴国北境,与梁军对峙交锋,骁勇彪悍,可谓天下闻名的强军......”
天下闻名的强军?厉害了我的哥,觉得这话过了,林苏心里道了句,便轻笑道:“天下闻名?不知怎个闻名法?”心里却又想道,这淮南长期处于南北军阀或农牧势力对抗的前线,此一带久经大战,百姓颠簸流离,无形中养就好武悍勇的民风,恐怕,也非虚言,只是天下闻名嘛......
呆了会,郑元道:“校尉可听说过黑云都?”
“你,是说——黑云都?”林苏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不错,昔日,吴国武皇帝曾拣选身经百战的淮南劲卒始创黑云都,其皆衣以黑缯黑甲,摧锋陷阵,望者披靡,战力非凡,诸国畏之!”说罢,停了会,郑元抬眼望向前方,回忆起当初的传说:“他们——神情冰冷,军纪森严,阵容肃穆,战力凶悍,攻击疯狂,手段残忍,吴君旗帜所向,他们便有进无退,与敌作战不死不休,未听到吴君停止的号令,便是敌人跪地投降也照样残杀不误,便是吴国大将犯法也敢立即就地格杀,故而,素来为吴室所重......”
呃......林苏咽了咽口水,感觉郑元描述的黑云都就像死忠于吴帝的恶魔一般,想到那个李煜家的南唐失去淮南之后的颓势,忽然发现,这时的吴军,恐怕还是有些战力的,心里不由道:罢了,若吴军守军纪、吴官不压榨的话,这闽国军民,向吴国投降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呀。
饰着黑云纹样的长剑,勇猛无比的悍卒,吴国皇室的亲军......
脑海中的记忆一闪而过,直看着郑元的眼睛,林苏又兴奋起来:“那么,你可听说过黑云长剑都?”
“黑云长剑都?常用长剑,且常将长剑涂成黑色的吴军猛士?”郑元轻抚下巴,认真说道:“某亦曾听说,只是,不知是黑云都的另称,还是——还是吴国另外组建的秘密精锐,想来,想来也是战力强大的皇室亲军罢。”
林苏沉默着不说话,只觉得,自己对这时空还是了解得太少。
“唉,校尉,某,某想起来了,你别不信啊,”郑元沉思了会,眼睛一亮:“那与建州军交手的虎牙营,据说,便是淮南道寿州勇士组成的,当然,其中的黑云都,却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其精锐凶猛,不仅南方各国敬畏,更是闻名中原啊。”
“吴国,不是文风极盛之地吗?竟也出得如此强军?莫非,吴廷也这般好武?”忽然觉得奇怪,林苏似是自言自语道。
“呃......”郑元愣了,继而好笑:“如今大争之世,有类东周战国。江浙文士虽多,文风虽是鼎盛,然而,朝堂之上,其话语,呵呵,并不特为帝王所重视。这吴国,虽有科举,不过形同虚设,诸多官位,多由皇室、世家、武将亲族子弟承袭,寒门文士为官,却也并非多见。”
如今,兵乱时代,武人的天下。
为了表示对封建王朝的繁琐礼仪之深恶痛绝,加上被卫士们夹在中间,近乎旁若无人地,一路上,不拘小节的林苏与郑元聊着忧国忧民的悄悄话。
忽地,林苏一震:“这吴国,莫非,也仰赖世家大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