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走廊,转过假山,便来到一处池塘边。
侧面瞧去,杨夫人面塘玉立,手指不断地转动着一串佛珠,口里低声念叨着什么。
“方才,公子教某践行圣人道理,无意耽搁了时辰,以致晚来,还请夫人降罪。”林苏彬彬有礼地致歉道。
对,不管如何,先将姿态放的低一点,摆出一副认真悔过的态度,多少,能让对方不太反感。不反感,就可以此立足,再好好找理由解释,巩固好孩子形象。至于理由嘛,多的是了。林苏估摸这杨夫人,不像杨贤那样诡计多端,想来也不会特意为难一个小书童。
同时,林苏特地加重“践行圣人道理”几个字,这是实践圣贤学说啊,很神圣的事,怎能见怪?顺便,还将杨昱扯上了,这就暗示是那家伙让自己搞的,这样,即使惩罚,想来,这念佛慈母嘛,杨府名家嘛,再重也不会重到哪里去,哈哈,睡一觉又迎来美好的明天。
可是——杨夫人仍旧立着,脸上纹丝不动。
半晌无语。
这是什么情况?
莫非,什么事情大条了?
林苏觉得很奇怪,瞧向旁边的杨昱。
“娘亲——”杨昱小心翼翼地说道。
依旧没有回应。
手指转动着佛珠,杨夫人脑海中浮现着那些话。
“夫人,这林书童,才学是有的,那些诗词,某也听说了,听起来似乎,嗯,也挺不错的。只是,林书童......未免年少不晓事,这青楼乃藏污纳垢之地,怎能带公子前去呢?啊,想必是见识不广所致。可是,这也就罢了,竟然还与一众地痞流氓混在一起,还......还捎带了公子,这真是,......啊,老奴竟是多嘴了。想必林书童也是一时糊涂,可是糊涂到青楼也就罢了,还糊涂到与这恶少年混一块,还有了不小的动静,这全福州城,恐怕都知晓公子的大名了。啊,该死,看老奴这......老奴又多嘴了。实在是老奴欲全心为仆射府着想,口不择言,还请夫人家法治罪吧。”
“有这等事?嗯,丁管事为杨家操劳,如何能治罪?下去罢,我且静静。”
“是,夫人。”
若是林苏听到这话,一定会给丁管事鼓掌,这话绵里藏针的,颠倒黑白的,比如说成是林苏教唆杨昱啥的,以退为进的,比如不断自责,反避免了被怀疑。
毕竟,林苏这孩子,多少还受点夫人的喜欢,直接说坏话,万一引起察觉,到时候未能说服,反而毁了自己在其心中的形象,影响到自身的地位,就不好了,将攻击的话语隐藏在好话之后,倒是更能教人信服。
这林苏,时常读书还陪着昱儿......嗯,陪到青楼里了,唉,想必,这年少不晓事啊。只是还同混混......闹得满城风雨,这......昱儿是平时疏于管教了,夫君未受待见,如今在王都之中,正须小心行事呢,至于林苏......有缘人,苦孩子......杨夫人脸色复杂起来。
“娘......娘亲。”杨昱只好再次叫道。
终于,杨夫人发现了两人。
“昱儿......”杨夫人还待说话,发现林苏也在这儿,倒是停顿了下。
“林苏,你......也在?”
看来,杨夫人走神了啊。
“是的,夫人,林苏也在......不知夫人有什么难事,或许......不才林苏可以参详一二。”
说罢,林苏那很诚挚的眼神射向杨夫人,实际却是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其实,夫人在林苏看来,就像娘亲一般啊。”
“娘亲若有烦心事,孩儿岂能坐视不理?”林苏再次恭敬道。
听到这,杨夫人微微冷淡的脸上微微起了波澜。
而林苏,未尝没有借机坐实对杨夫人娘亲之称的打算。
杨昱讶然,不由看向林苏,他不知道林苏为何突然冒出这些话。
林苏目光敏锐,这杨夫人在瞧见自己时,那眼里竟闪过一丝丝不喜,继而变成疑惑,这便说明——有情况!
当日自个的表现嘛,林苏自认为可圈可点,且那些话语里真真假假,即使杨贤印证,也并不容易被怀疑。难道,杨雅会与她娘亲讲那种事?想想那跺脚的可爱模样,应该不太可能。
那么,杨夫人为何这番表现?很可能——出现了对自己不利的言论,比如,有人进谗言。然而,杨夫人未必毫无见识,从眼神看来,还是半信半疑的,说明——哥的人品还是不错的。只是,给哥背后捅刀子的人,是谁呢?
呵,林郎君,可是很同意这话——人敬哥一尺,哥报人一丈的。
也罢,先装好孩子再说。
母爱很伟大嘛,要如大海般大肚能容。
于是,一见到杨夫人的微微不快,林苏赶紧亮出感情牌。嗯,先缓解敌意,再伺机进击,扳回这场较量的胜利天平。
这林苏,看起来很是懂事呢,会不会是丁管事搞错了?对了,那西席的话......
“林苏,听西席说,近来,昱儿读书可是颇为用功啊,这都是你的功劳啊。”杨夫人微笑着道。
呃......
怎么不提迟来的事?
自己可是准备了好多理由和援引事例、经典出处呢。
有功劳?然后呢?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