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道:“唐帮主何必谦光,大家都在生死关头,务须同心协力才是,这儿可不是藏拙韬光的当口。”
唐幼煌被揭穿了心事,心下好生恼怒,暗道:“倘若逃过了这一关,我不叫你变成死驼,真驼,便算我没本事。”
当下只得走至,凝眸观瞧,不由得“咦、咦”连声,奇道:“真是怪了,杜兄丝毫中毒的迹象也没有,若说杜兄是中了奇毒,兄弟可不敢苟同。”
慕容垂道:“唐帮主可看仔细了?”
唐幼煌道:“中毒之人便和生病之人一样,瞧其气色便可一目了然。依兄弟看来,杜兄非但未中毒,也未受伤。
“如何变成这副模样,可真令人费解了,遮莫那厮真有勾魂摄魄之能,将杜兄的魂魄凭空摄去了不成?”均感匪夷所思。
众人见并无敌踪出现,尽皆大吁出一口气,纷纷走上前来参研这桩公案。
慕容垂思忖半晌,已隐隐猜着几分,却又觉得不通,心生一计,悄悄用足尖点向杜青软肋“笑腰穴”。
这一招当真灵光,只见杜青“扑哧”笑出声来,一骨碌坐起来,望着身周三十多双眼睛,忽尔又大放悲声,哭得声不得语不得,直如泪人般。
众人无不骇然,一剑追魂杜青在武林中也是响当当的角色,大河两岸宵小奸宄之徒当真是闻其名而胆落,听其声而魂悸,而今居然跟个小姑娘似的,均感匪夷所思。
百弼庄庄主白彦虎道:“杜兄这又何必,那厮手段毒辣,却也高明之至,不然也无需我等这些人联手了。
“杜兄没有丧命已是不幸中之大幸了,何必觉得脸面上下不来。”
穆希仁不解道:“真不知那厮是怎生得手的,我们这么多人居然毫无所觉,也算是无能到家了。”
慕容垂面带几丝诡谲的笑容,沉吟不语地看着这形景,见众人均是苦思不解的神色,笑道:“这个中缘由,怕只有杜兄一人知晓了,只不知杜兄是否肯说出来?”
唐幼煌道:“慕容先生说笑了,杜兄被人暗下毒手,怎会知晓内中缘由?”
慕容垂笑道:“这个我就说不明白了,但杜兄一定明白得很。”
说完径自去到桌旁,捡了一只小巧别致的金杯,端起一壶陈酿汾酒,慢斟细饮起来。
唐幼煌心思缜密,立即感到此中大有文章,当即变了脸色,厉声道:
“杜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不说个明白,可莫怪唐某得罪了。”
杜青一振而起,抹了一记泪水道:“唐幼煌。别人怕你铁血帮,杜某还没瞧在眼里。你意欲如何,划出道来便是。”
白彦虎在旁排解道:“杜兄且莫动怒,危急关头大家肝火忒旺了些,可有什么过节也不能在这当口清算哪,只要大家都活着离开百弼庄,有什么梁子解决不了的。
“不过杜兄此番遭遇委实忒奇,若不将个中缘由说出来,只怕大家都没这好耐性。”
白彦虎这番话软中带硬,直言杜青若不说出,便是厅上诸人的公敌,另有几人也喧嚷起来,立逼着杜青说出缘由。
杜青被逼不过,怨毒地望着慕容垂,牙关一叹,毅然道:“说便说,有甚大不了的,老子是怕的,你们有谁心中真的不怕吗?”
慕容垂悠悠道:“怕是想必都怕吧,在下乃具柬发起之人,可在下实在怕得很,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请各位朋友前来助拳了。
“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怕’和你被点穴道有甚关联,可着实猜不透了,从未听说人若怕得厉害穴道便会自行封住,倒要有请杜兄指教了。”
杜青大声道:“塞外飞蛇,你不用绕弯子,老子直说了吧,这穴道是我自己点的。”
此语一出,满厅哗然,众人面面相觑,均怕自己未听明白,唐幼煌道:“杜兄,可否再说一遍,这穴道……”
杜青此时已豁出去,在这些人面前自称“老子”,自然没好果子吃,杜青也是自觉颜面扫地,一时间竟尔无所顾忌了,大声道:“再说十遍又怎样,老子是自己点了自己穴道。”
众人惊疑之中,谁也无暇理会他是自称“老子”,还是自称“小子”,闻言均奇道:“杜兄,这又为何?”
杜青已然心神宁定,回思适才情景,羞愤不堪,涨红脸道:“我,我是怕得太过厉害了,身子抖得要命,我逼不得已才出手点了自己穴道,你们道是好玩的,你们听够了没有?”说完疾冲出去。
众人尽皆恍然,却谁也笑不出来,只觉这可笑中蕴含着深入骨髓的恐惧,齐摇了摇头。
慕容垂将一杯酒慢慢饮尽,喟然叹道:“这位杜兄光明磊落,坦承其隐,真是大丈夫,好男儿,慕容垂若能不死,倒要交交这位朋友。”
大家心中也是一般想法,杜青此举若在平日自是人人讪笑,然则现今却无一人瞧他不起,能够坦然将隐情说出来,更绝非常人所能。
窗外,风雪弥漫,行人绝迹。
望着呼啸的风雪,众人均是一般心思,但愿雪永远这么大,那人或许阻于风雪,永远不能来了。
菜冷了,撤下去倒掉,重行作过又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