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珪长鞭一挥,身后的士兵纷纷上前,团团围住马车。守城的士兵惊慌失措,低折着腰,大气都不敢出。
没一会儿,朱友贞也率兵赶到了。他们二人策马上前,盯着马车,各自浮出一丝得意的冷笑。朱友珪抢先道:“自己下来吧!”
那赶车的小厮见这阵势,赶忙跳下车,双手撩开帘子,黄云弯着身子,徐徐从车里走出。一副傲然模样。朱友珪一愣。
朱友贞见是她,不禁笑着挖苦:“二哥这么火急火燎地拦住黄娘娘,若让父皇知道了,不好吧!”
朱友珪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朝黄氏粗声喝道:“你怎么在这儿?”
黄云面色从容:“我去城外赏花拜佛!”
朱友珪哪有心思听她这些解释,直问:“他们人呢?”黄云不答,一脸惊诧与无辜。朱友珪顾不得许多,跳下马来,一把甩开车夫,猛地撩开帘子,却发现马车内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李存勖的密探。
朱友贞探头望着,见此情景,也顾不上冷嘲热讽,心里不禁盘算,莫不是被人耍了?
黄云脸上掠过一丝嘲笑。朱友珪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若不是众目睽睽,他恨不得紧紧掐住黄云的脖子逼问。
而开封城的西面,另一辆马车正疾驰在古旧的长街上,驾车的正是王昭祚。他一身朴素的灰白衫,一只腿架在马车上,一只腿半悬在空中,一手抓马绳,一手扬马鞭,懒懒靠在马车上,驾起车来倒有模有样。
“驾——”
他大声吆喝着,那马撒了欢的跑,路上行人避之不及。
蒋玉衡扒开帘子,裹在脖子下,只露出圆溜溜一个小脑袋,笑嘻嘻道:“驸马爷果然一诺千金,我家大王一定会记得您的诚意的!”
马车跑得飞快,他已许久没有这样肆无忌惮的快意了。他扭头一笑:“你个小丫头,没想到把我套进去了!行了,快进去吧!”
蒋玉衡颇为得意,美滋滋地把脑袋缩了进去。
原来昨夜他们离开后,王昭祚苦思冥想,犹豫了整整一宿。今天一早,他觉得心中烦闷难解,便上街四处溜达。不想在均王府门前看见朱友贞点了一队士兵,好像要去抓什么人。朱友贞正要上马时,突然一个小厮上前大声回禀,说什么郢王也出兵了。王昭祚这才听明白,原来他们都是要去抓李存勖安插在开封城的密探。
他原本举棋不定,可一听到这消息,心中反倒坚定了。若独孤成和蒋玉衡真的被抓了,且不说此后再难跟李存勖结盟,只怕李存勖真的会迁怒镇州。父亲王镕朝秦暮楚,已经得罪了李存勖死去的父亲李克用。前次弟弟王昭诲又出尔反尔,让李存勖难堪。若此次李存勖再在自己这里损兵折将,只怕祸不远矣!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平日里一件事反反复复犹豫不决,可只要逼一把,立马就能拿定主意。王昭祚立即租了辆马车,在脑子里飞速拟出一条离安远门最近的路,驾着马车飞奔而去,赶在朱友贞和朱友珪的前面拦下了黄云的马车。
乾家门是开封城的西门,巍峨宏阔,如一只巨兽,那门洞便是它大张的嘴巴。开封城可不就是这只巨兽的腹肚么?多少人被吞进这里,啮碎了,嚼烂了,然后剩下一张可有可无的皮囊,在里面苟延残喘,战战兢兢。
可对朱温,对朱温的那些儿子、那些臣子们来说,这只巨兽将永远高昂着头,一声怒吼,脚踏天下,把开封城外所有的荣誉、所有的权位与财富都吸进来,供里面的人张扬。
而刘鄩,是这张嘴里最锋利的牙齿之一。攻棣州、守兖州、取潼关,骁勇非常,素有“一步百计”之称。他虽年近五十,却深受朱温信任。
此刻,他正立马横刀,凛凛拦在乾家门的中间。
原来在街上晃荡的不止王昭祚一个,只不过王昭祚看到的是整装待发的朱友贞,而他看到的,还有驱车疾驰的王昭祚。
王昭祚远远看见高高的城门之下立着一剪雄姿英发的身影,心里便踌躇起来。他放慢了速度,近前一看,果然是刘鄩。
刘鄩腰背笔挺,在马上缓缓行礼:“不知驸马爷何事急着出城?”
王昭祚摔着手里的马鞭,故作悠闲地笑着,眯着眼睛望了眼太阳,懒洋洋道:“我没打算出城!”
马车内,蒋玉衡、独孤成和吴大方三人屏住呼吸,长大眼睛直直盯着各自的脚,静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哦?”刘鄩浑浊的眼珠闪过一丝锐利的精明,嘴角微撇,“那不知驸马爷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