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次国这一次既然是自己开的价格,他当然不能再找什么理由杀价了,而事实上他也并不打算杀价,否则也不至于一口便喊出“四十”的数目来。他很是爽快地从身上背的包里拿出了两筒现大洋,每筒二十块,正好四十整,吕次国自己连数都不用数了。看见这白花花的大洋,许久不曾有成功的生意了的周老板只觉得眼前一亮,随后迫不及待地接过那两筒现大洋。虽然知道大家公认的包装规格就是每筒二十,但是周老板却仍然不放心地将这两筒现大洋外头包着的红纸拆了开来,仔仔细细地数了两遍,直到确定数目没有丝毫错误,那些大洋也都是真货,不没有掺假了之后,周老板这才小心翼翼地用红纸重新包了上去,放进了柜台下的一个抽屉里,并立即上了锁。
看着周老板为了这四十块大洋小心翼翼,谨慎至极的模样,吕次国真的很有一种冲动想问一问他一个多月之前才刚到手的五千元大洋究竟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吕次国头脑转动极其迅速,当这个念头一在吕次国的脑中闪现时,另外一个声音立即介入了进来,提醒吕次国他此刻的身份并非一个多月前出手阔绰,巧舌如簧的吕次国,而是一个热爱美术的普通年轻人。吕次国及时忍耐了住,总算没有鲁莽冒失地将这一句很有可能会暴露身份的问题抛出来。
收好大洋之后,周老板再一次走到吕次国的面前。这个时候吕次国的暗示愈发的明显了,手中拿着那幅刚刚买到手的许子宁的画作,可他却似乎连朝那幅画上看一眼的yuwang都没有,一双眼睛自始至终盯着被周老板方才放在一旁的那幅山水墨画,脸上流露着惋惜,不舍,渴望等等复杂而近乎矛盾的神色,众多的情绪似乎在同一时间交汇到了同一颗心脏之中,让吕次国的表情显得异常生动。
周老板看出他对于这幅画的情有独钟,自然也能够读得懂他脸上的惋惜和不舍之情从何而来。看看机会难得,现在已经到了最合适的时机,如果再等下去,或许吕次国不会开口就转身走人了。于是周老板猛地踏前一步,伸出手去将那幅被他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的山水画重新拿了起来,竖着举到了吕次国的面前,单刀直入地询问道:
“这位先生,你是不是很想买这幅画?”
吕次国心道:终于进入正题了,终于上道了。可他的脸上却显得一脸愕然,愕然之外还有些许的不安和被拆穿了心中所想的惊慌和不自然。他勉强地摇着头,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到了最后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是越发用力地摇着头,似乎想要极力否认自己对这幅画的不舍,又似乎是在强迫自己控制住内心的yuwang。只是他那好不容易挪开的眼神却又不由自主地再一次瞥向那幅水墨画,脚下像被什么东西给钉住了一半,怎么都移不开脚步,怎么都无法带着已经买到手的画就此转身离去。整个局面显得诡异极了:在昏暗的灯光之下,两个人相对而站,彼此无言,各怀心思。
周老板看见吕次国的神情举止,心中更加笃定无疑,因此,周老板不再等着吕次国的表态,凭着自己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和判断,非常有信心地将那幅水墨画递到了吕次国的面前,摆出一副大方爽快,亏本赠送的架势来,道:
“这位先生,本店生意不好,您是周某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就算是图个吉利,周某愿意将这幅画打个对折,一口价,一样四十块大洋卖给您,您看如何?如果您满意这个价格的话,这幅画就归您了!”
吕次国显得很是吃惊,尽管他心中也一样早已有数了。他瞪大了双眼,锐利而惊讶的目光猛地投向了周老板,直视着他的双眼,让他在一瞬间被吕次国这奇特的目光所震慑,竟然不由得颤了一颤,这才重新稳住了自己的身心。这样的经历对于周老板而言可谓极其罕有,让他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吃惊,不明白究竟是这个年轻人太过厉害,还是自己心理素质太差所致。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在周老板的心中一闪而过,他现在很显然并没有多余的心情来管这些闲事。是对方太强又如何?是自己太弱又如何?只要最终能够成交,孰强孰弱也就无所谓了。这是现在周老板心中唯一的念头,是他一心想要达成的目标。
吕次国瞪大了双眼盯着周老板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很有几分难以置信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