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白他一眼，还是没能板得起脸，嘴角绽出了笑。

走过乔身边时发现他脸上沾到了面粉，顺手替他擦掉。

一边擦一边奚落他：“笨啊，和个面而已，怎么就和成了花脸猫。”

他笑嘻嘻的看着她，黑眸晶亮，不分辩，等她擦完了，声音很软很软的说了声：“谢谢歆儿。”

陆如歆被他这样感性的声音秒得心跳快了一拍，赶紧掩饰的转身，走到料理台前抓起擀面杖。

擀了一张面皮出来，她托在手上，用尽量自然的声音对他说：“看着，这样包。”

她只示范的做了一只饺子，他就飞快的学会了。

她擀面，他包，很快台上就排出一排排胖胖的饺子。

她突然发现他包的饺子简直象机器成批制造，一个个尺寸一致模样一致。这这这……这也太天才了吧？

心里微微的一动。

想起了曾经有一个跟他长得很象的人，学东西也很天才。

虽然他和他发色不同眸色不同人种不同，但是真是长得很象，而且连学东西也同样的飞快，且都有种机器般的精准感。

还都成天挂住吃。

陆如歆脑子里不可抑制的产生出某种联想，忍不住问他：“乔，你是不是有同父异母或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混血儿的那种？”

正在专心包饺子的他讶然回头，墨玉般的眸子里浮现出奇怪的表情：“我是孤儿。”

换言之，他没有兄弟姐妹。

或者，他不知道他有无兄弟姐妹。

陆如歆的心，柔软的痛了一下。

为乔若无其事般透露出的身世而痛了一下。

事隔数年，她首次对身边的男伴生出温柔怜惜的情感。

怜惜？

这样的情感，居然还在她的心里有着残留吗？

她自失的笑了笑，拿过盘子把一只只的饺子放进盘子里，对他说：“别包了，够吃了。”

他收拾好料理台上的那一摊东西洗了手，微笑的对她说：“饿了吧？我来煮饺子，你去客厅休息一会，好了我叫你。”

她没有去客厅，仍是倚在厨房的门边，很温柔的看着他。

暮色已经侵进窗中，室内的光线变得昏暗。

那个笨蛋都不知道开灯，站在灶台前面，难道就那一点点炉火的光线他就能看得见？

她按下了门边的电灯开关。

远远的，仿佛有零零星星鞭炮的声音传来。一定是贪玩的孩童在放鞭炮。她这时才恍然想起，对啊，今天是除夕，团圆的节日。

好象十几天以前，她就和他约过，两个没家的可怜家伙要一起过节。

差一点点，这个约定就难以实现了呢。

灯光下的他极之好看，侧面的轮廓清秀而明晰。陆如歆以视线在心中默默的描摹着他脸上的线条，在心里叹息的想：这么漂亮的孩子居然是孤儿，真是太让人怜惜了。

他象是感觉到了她的凝视，含笑的对她转过头。

漂亮的眼睛好象黑矅石一样闪亮，说出口的话却让她气结：“歆，你真有那么饿吗？不要急啊，我不会先偷吃的。”

一下子把她好难得的温柔怜惜都赶跑了。

她白他一眼，转身走人。

很快的，乔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到了外面餐桌上，兴奋的招呼她：“快来吃快来吃。”

陆如歆懒洋洋的走过来，他马上递了双筷子在她手里：“都饿坏了吧？”

什么啊她不爽的声明：“才没有。”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好啦，承认自己饿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她要抓狂了：“我没有！”

曾经她有一段时间厌食，到现在为止饭量也不大。她才不象他，成天挂住吃，还硬派她是饿死鬼。

她明明很淑女的。

他拨了几个饺子到她碗里，哄小狗狗般没诚意的说：“好吧，歆儿没饿，不过多少吃点。”

替他自己也盛了饺子，开吃。

她很斯文很淑女的吃。

然后突然发现，身边的家伙吃东西的香甜模样也很象某人。

但是这一次，想到以前的那个人，她的心居然没有灸痛，没有那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她怔了怔，恍惚的在心里想：难道……难道她终于痊愈了吗？

或者，是因为身边有他？

因为他陪在身边，所以旧日的伤就算不经意碰触，也都不会再痛了？

他也正望着她，眼睛里是温暖的笑意，还带着一点点关切：“怎么不吃了？”

她随口说：“我饭量一向小啊。”

他的神情却在这一瞬显得有些落寞：“今天过年，就只给你吃饺子，真是很委屈你。”

委屈？

他怎么会这样想。她才不觉得委屈。

想想她若被扣在了陆家大宅，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她才是真正委屈。

而现在跟他窝在一起吃饺子，她非但不觉得委屈，心里反而感觉幸福。

她马上再拨了几个饺子进碗里，对他明朗的笑：“胡说八道什么哪。除夕本来就该吃饺子，这也能叫委屈？哼，我本来是想着你今天打得很辛苦，让你多吃几个的，结果你还不领情，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顿时笑开了，把整个盘子都拉到自己面前，孩子气的说：“要说抢吃的，你肯定抢不过我。”

笑过了以后又安慰她：“放心啦，厨房还有没煮的。就算煮完了，你饿我再去包。”

陆如歆突然觉得眼前的情景真温馨。

这么简陋的年夜饭，这陌生的没什么情趣的房间，却让她莫名其妙的有了种家的感觉。

明明这种感觉，在妈妈死后就已经消失了，而这一刻，竟又在生命中重现。

埋下头，她默默的吃着碗里的饺子。眼睛热热的，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唉，这些年都过来了，她怎么还是这么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