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如歆呆呆的看着父亲。
一脸恳求、象陡然间衰老了十岁的父亲。
他恳切的慈爱的求助的祈求的望着她。
她茫然的在心里想,父亲的演技,原来这么好。
刚才给她的慈爱表情,全是演出来的吧?
就算父亲所说的一切是真的。就算他逼她嫁人的理由是如此的不得已。
可是他对她的慈爱疼惜,都是假的吧?
父亲只是为了挽救他的危机,才用虚假的父爱来诱哄她的吧?
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的提示音。
她僵硬的从包里掏出手机来看,借以回避父亲的恳求眼神。
这条短信的发件人是乔。
乔?
他不是就守在书房外面的吗?怎么会突然给她发短信?
她打开这条短信。
短信内容是:刚刚得到的消息,那天墓园劫持你的幕后主使人是你爸。
她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
陆正扬以最标准的慈父形象关怀她:“歆儿,你冷啊?暖气要不要再调高一些?”慈爱的表情,关切的语气。
陆如歆深深的看了一眼父亲,轻声问:“你说你爱我和妈妈?”
陆正扬万分肯定的点头:“是的,歆儿,你和妈妈,是爸爸最爱的人。”
她问:“那么史悦呢?”
陆正扬象突然被雷劈到,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她冷冷的看着父亲,眼睛里透出针尖一样的寒意。
陆正扬的表情在一分钟的呆滞之后又变得自如。他沉痛的问:“歆儿,你怎么会知道史悦?啊,爸爸知道了,你就是因为史悦,所以这几年一直跟爸爸别扭着是不是?”
长叹一声,他说:“是,你也该气爸爸。爸爸虽然最爱的人是你和妈妈,可是还是犯了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爸爸跟史悦只是逢场作戏……歆儿你也知道,生意场上的男人少不了会有点应酬什么的,她就是那时候缠上我的。你妈妈又不在国内……”
她冷冷的说:“逢场作戏你就往她帐上几万十几万的打钱,还替她买公寓,分手还要付二十万分手费。”
陆正扬惊疑的抬头望着她,隔了好一会才迟疑的问:“歆儿,你找人调查了爸爸?”
她尖锐的问他:“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害怕我知道吗?”
陆正扬断然道:“你既然调查了我,就该知道你妈死后没两个月,我就跟史悦分手了。没错,我承认我在史悦这个问题上是犯了错,可是在你妈妈死了以后我也幡然悔悟要给她一个交待,我……”
他这样颠倒黑白的辩解真叫她恶心。
陆如歆睨着他,冷冷的说:“你不是因为妈妈死了内疚而跟她分手。你是因为她被毁容了才跟她分手。”
陆正扬挫败的看她一眼,叹气:“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信爸爸的话了,是不是?你不信爸爸最爱的人是你妈妈?”
她看着父亲变幻多端的表情,脸上仍是维持着一贯的冰冷,冷冷的问:“当初买凶杀妈妈的主使人,是你还是史悦?”
这话一问出口,陆正扬跳了起来:“买凶杀人?你说什么?”
陆如歆愤恨的瞪着父亲,淡漠面具终于卸下:“听不明白吗?是史悦找人杀的妈妈!这件事,你有没有参与?”
陆正扬大口大口的喘气,然后用力摇头:“谁告诉你你妈妈是史悦找人来杀的?你……我怎么可能杀之华?再怎么说她也是我老婆,我怎么可能会杀她?”
她愤恨的对着父亲低咆:“也许你是没有参与。但是史悦雇凶杀人的钱是你给她的!妈妈是间接死在你手上!你居然还好意思说你爱妈妈?”
“你爱妈妈,会连凶手都不去查?你还想火速结案!你分明早知道是史悦找人杀妈妈,所以你才想替情妇掩盖事实!才把我飞快的丢回多伦多免得碍你事!”
陆正扬颓然的望着她,隔了很久才说:“我以为之华的死,是道上给我的警告。那段时间我们和另一个势力有点磨擦。我也找人做掉了那个杀之华的凶手。我真的不知道是史悦雇人杀的之华。”
她只坚持一点:“若不是你,妈妈不会死!”
父亲!他就是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他现在竟然还有脸来要求她为他牺牲!
陆正扬大概也看出陆如歆的决绝,放低姿态哀求:“歆儿,爸爸错了……爸爸发誓,爸爸真的是爱你和妈妈的。我知道你恨爸爸,可是爸爸这一次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就帮爸爸这一次好不好?爸爸不能进监狱!爸爸一进监狱,陆家就完了!还有你弟弟……歆儿,他才只一个多月!”
她苍凉的笑了。
“爱?”
她讽刺的看着陆正扬:“拜托你不要再对我说爱字。我听到这个字就想吐。”
“你爱我,会舍得推我入火坑?你爱妈妈,会在外头兜兜搭搭?”
陆正扬无力的说:“陆家倒了,你也活不下去。”
她眼中闪过妖异冷光,不自禁的发出神经质的笑:“呵呵,爸,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我恨不得这个家快点毁掉!”
不只想毁掉这个名存实亡的家。陆如歆甚至恨不得整个世界都毁掉。
她满心的戾气,从妈妈死后就未曾平复过的戾气,从来也没有刻意的将之隐藏。
可是陆正扬从没有真正关心过她。
所以,看不出她如此明显的戾气,看不出她的自毁倾向。
没错。
她一直都有着自毁倾向。从得知妈妈死因的那刻起,她就已经有了自毁倾向。
这倾向一出现便迅速成型,深植于她的骨骸深处。
所以才会答应魔鬼的交易,用身体换取一场畅快淋漓的报复。
所以才会任性无情的周旋在一个个男伴身边,却冷硬的拒绝爱情,拒绝温情,拒绝一切可能让她幸福的感情。
所以才会在遭遇逼婚的时候,反应强硬的去找男公关来跟父亲与杨家展开对抗。
她一点也不在乎世人怎么看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凄惨结局。所以,总是任性的选择最激烈的抗争手段,哪怕连同自己也碰得头破血流。
她一直,在静静的等待着世界毁灭掉;或是她自己毁灭掉。
她没有勇气死,却不害怕生命中必然会来临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