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顾挽澜悲伤孤独无助的身影就这样毫无预警地闯了进来。

徐有终贪婪地注视着手机屏幕，屏幕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残阳的勾勒下，纤细柔弱；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串串地滑过光洁的面庞，在夕阳的映照下一闪一闪的，泛着刺眼的光亮。

孤独的小顾儿，却不是柔弱的小顾儿，她独自哭泣，却固执地昴起头，朝着广阔的天空、田野的方向。阵阵晚风吹拂，把她没来得及擦去的泪水吹干……

顾挽澜轻轻地抽泣着，单薄的双肩一耸一耸地，她已经从高高的引擎盖子上跳了下来。她走到车尾，艰难地把备用车胎搬出来，黑色的车胎那么大那么重，她用尽力气把它推下车，车胎落地，扬起一阵轻尘，像只顽皮地小皮球似地滚出老远。

顾挽澜慢慢地走过去，弯下腰，把车胎立起来，一点一点又把它滚到车子旁边；她仔细地架好千斤顶，一下一下地压下踏板，把车子架起来……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想起来F大报道到天，她安静地站在大树下面，等着罗明辉帮她把所有的事情办好，柔柔弱弱的样子，仿佛耐不住太阳的炽热，像位高高在上的公主一样的作派，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的五脏六腑像被放在烈火上炙烤过一样，滋滋啦啦地冒着烟，呛得他的喉咙热辣辣地难受，万根银针倏忽刺上心头，徐有终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粗重地喘着气，仿佛在抬一件千钧重物一般……

他真想让站在一旁看好戏的沈知庸过去帮忙，即使她不同意也要厚着脸皮去帮她。

可是他不能，他知道，依着她的性子，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顾挽澜宁愿一个人累到半死，她也不可能接受陌生人的帮助，就像她始终无法接受自己过多的帮助一样。

徐有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他不知道，顾挽澜在完成这么繁重的事情时，心里在想什么，手指会不会痛，他只能无能为力地在地球的另一端袖手旁观着，像个彼此无关的陌生人那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夕阳一点一点地坠下去，当最后一点儿余晖终于也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时候，顾挽澜终于把车胎换好了。

她慢慢地站起身来，揉了揉快要僵掉的双腿，把坏掉的车胎放到车上，甚至不忘把刚才碰撒的那只空掉的矿泉水瓶拾起来。

倒在地上的水已经完全被大地吸收了，顾挽澜发动汽车，消失在夜色里。平坦的国道恢复了平静。

徐有终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一声长长的吸气的声音，沈知庸应该把这一次也尽收眼底，看到这样的画面，不知他会想些什么。

沈知庸那双讨厌的桃花眼出现在徐有终面前，声音带着疲惫，眼睛亮得像刚升起的星星似的，“好了，佳人走了，放心了吧。”

徐有终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声音暗哑，“你跟在她车后，别让她发现，别吓着她，看她回去，就好了，天黑了，不安全……”他的声音越说越小，他的力气好像也被抽干了似的。

看着屏幕变黑，徐有终的魂也被手机带走了，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目光落在从窗帘钻进来的一束阳光里，房间里的尘埃在这束明亮的光线里舞蹈，带着无限的生命力，却也扰乱了一室静谧。

外面的朝阳刚刚升起，阳光温暖明媚，却怯不散他心头的阴云。

他静静地坐在桌前，似然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一只手的指尖还放在一本厚厚的法典之上。徐有终开始反思，追问自己的求学之路走得是否正确？

究竟是守在心爱的姑娘身边好呢？还是努力成为她想要的人更能得到心爱人的呢？

他沉思良久，却终找不到答案。

是的，世间万事，哪来的定数，又哪来的答案可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