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你下令，不让我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可宫里人最爱的就是嚼舌根。有时夜里睡不着，立在窗台边上，总能听见值夜的小太监在外头闲聊。我一边听，一边在心里为你找好各种借口，合理的，牵强的，那么多。可到后来，连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原来我爱你，已到了这般地步。

点头，称甚好。

你果真说到做到，三日后，便亲自带我去了梅苑。

当年来时，你我身份皆卑微，猫着腰，鬼鬼祟祟。如今宫人侍候在侧，敛声屏气，唯恐惊扰你我。

物是人非事事休。终究是变了。

正出神，起风了，你将一件厚披风悉心地盖在我身上。我说天色已晚，回去吧。

你摇摇头，努嘴示意。我抬眼，见大朵大朵的烟花绽放在天际，宛若白昼。

阿言，你放我走吧。出宫也好，永巷也罢，只当此生不曾相见。

你惊愕地看向我，幽深的黑眸中盛满了怒气，我却装作看不见，自顾自地向下讲。

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这几日我想了很多，青杏还是从前的青杏，阿言却不是从前的阿言了。终究是回不去了，倒不如分开。

你休想。

你拂袖而去。你以为我只是累了，却不知我是真的倦了。

你愈发宠我，金银珠宝一日日地往我宫里运，下了早朝便来看我，委实令人艳羡。

我冷眼看着，命宫人将赏赐之物全数放入库房，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你得知此事，并不恼，而是命人将波斯国进贡的小猫送到我处。

我只看了一眼，心便软了下来。那只猫通体雪白，安静慵懒，一双湖蓝色的眼睛清澈明晰，惹人怜爱。

你真是懂我。这一次，我破例留下了它。

你似乎很高兴，尽管奏折堆积如山，仍坚持陪我用膳。

席间，你说要封我为后。

那许云烟呢？

她嚣张了这么多年，也该消停会儿了。我已封她为贵妃，封号鹂。

黄鹂生性温顺，虽叫声婉转动听，却轻易不开口。你是想借此提醒她。

我低低地叹了口气，究竟怎样才肯放过我。

我不会任你离开我，生要同寝，死亦要同穴。哪怕百年之后，遭万人诟病，我也在所不惜。你亲自为我盛汤，可惜我没有半点食欲，把它推到了一边。

阿言，倘若有来世……

你不要恨我。

你不要爱我。

你怔住了，继而大笑，不复从前爽朗，充满了诸多辛酸与无奈。我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

那便恨着吧，哪怕你恨我恨到骨子里，我也要守着你，不死不休。

这又是何必。

曾经，我最害怕的事情，是衣服洗得不干净，被嬷嬷们骂。

后来，我最害怕的事情，是你在公主府过得不快乐。

这一刻，我最害怕的事情，不是我们不再相爱，而是爱变成了伤害，我们彼此折磨，却又无法割舍。

目送你离开后，我让宫女请鹂贵妃过来一聚，走侧门，不要被皇上知道。

宫女领命而去，少顷便回来，身后跟着怒气冲冲的许云烟。

皇上要封你为后的消息已传遍朝野上下，此时唤我前来，莫不是为了炫耀？青杏，你别得意太早，大选在即，一代新人换旧人，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求你一件事。

求我？她杏眼圆睁，满是难以置信。

求你，助我出宫。

南边小国屡次进犯，你怒不可遏，决心出兵，许云烟劝你和亲，你想了想，觉得在理。

一个女子便可解决的事情，何必动用百万大军。

许云烟托亲信将此事告知于我。我同意了。

翌日，许云烟便告诉你，已物色好了一人选，原是一宫女，后因得罪了管事的嬷嬷，便被打发去了永巷。那宫女生得极美，将她送去，定不会丢了我朝颜面。

你虽疑惑许云烟突如其来的上心，却也没多想，点头应允了。

你自然不会想到，那宫女就是我。

出塞那日，我早早起床梳洗，换上轻柔的广袖流仙裙，一抹胭脂，一点朱砂，格外用心。约莫辰时，许云烟拿着圣旨带人闯入宫殿，将我接走。宫人们觉得有些蹊跷，但碍于圣旨，都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