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柔顺从的弯腰摸了摸小脸紧绷的小石头的脑袋,问他怎么了。小家伙被院内院外那么多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有些胆怯,想了想娘亲的交代到底大着胆子拿出了攥在手心里的那根铜簪子。
皱吧这一张小脸,鼓足了勇气啪的一声扔在了马老大的脚边,气急败坏的喊了句“坏人”。
然后,磕磕盼盼的复述楚氏交代的话,“我娘说了,不要你这破东西,拿回去哄你的表妹去吧,她当年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是非不分的人。我娘还说了,牛和牛车是我姐买的,钱也是她挣的,豆腐方子也是我姐的,你们要是敢抢她就死给你们看!姐,你别怕,等小舅舅回来了,肯定会帮咱们。”
后面这句是小家伙自己加的,力挺自家姐姐,听在楚小柔的耳朵里无比的熨帖,她娘终于醒悟了,弟弟懂事,妹妹可爱,楚家的人也都真心待他们,没了她爹和马家人的纠缠,以后家里的日子不知要多幸福,真好呢。
小家伙从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抚摸上接收到了自家姐姐传递给他的勇气,冲着人群喊了声“都是坏人”,这才迈着小短腿跑回屋照看自家娘亲去了。
自家娘亲都表态了,楚小柔也就不用忍了,脸上的笑容前所未有的灿烂“想要啊?来拿啊。”
说话间她轻描淡写的一掌印在旁边退休的小石磨上,砰的一声小石磨裂成了几半。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赵婆子离的最近,她那个角度甚至能清晰的看见四散开的石磨碎块上凹进去的手掌印。
楚小柔像是没有看见众人眼里的惊吓,言语里满是讥讽“只要你们的骨头够硬,看上什么随便抢,或者这位大叔的脸皮够厚,你但凡能理直气壮的说出来,这家里哪样东西是该分你的,我二话不说打包给你带走。”
楚满仓一向知道自家闺女力气大,可到底没有多么直观的感受,这回直接震撼的刷新了他的想象,再次听见“大叔”两字,难堪的恨不得立刻死去。
想起了妻子狠心写下的和离书,心底的恐慌瞬间蔓延开来,浓稠到滴墨的无边黑暗将他死死的困住。
又是那种将要失去全世界的恐慌,他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又到了这般境地?
马老大被无边的恐惧淹没,整个人如木雕一遍,不敢动不敢言语,生怕多说一个字,多一个动作,他所在乎的一切都会在闺女的那张嘴下化为乌有。
他实际上并不相信自己媳妇会对不起他,可他自卑啊,当听见他娘说那些话的时候,他被嫉妒啃食,整个人都魔怔了。
“娘是为你好,蒋大虽然断了两根指头,可不影响过日子,蒋家在村里也算是可以的,有牛有车还有地,算是个好人家,再说了人蒋大可比你小十岁呢,身强体壮,个头还高,长的也比你好看,你那什么和他比,他只要愿意你媳妇巴不得往上贴呢……”
他知道他不好,无论作为丈夫还是作为父亲,都做的不好,尤其是闺女清醒之后家里越过越好,他越发觉得自己多余,可再不好他也不能容忍媳妇有一丝一毫的看不起他。
他只想同从前一样,妻儿看着他时眼里只有崇拜、赞赏、信赖、尊重……那是他卑微的人生里为数不多的亮光了。
分开这些天,他一日好觉都没有过,闭上眼就会回想,妻儿从马家离开时的决绝,分开住后楚家人堆他的态度,出去做工前家人的毫不留恋,最关键家里最能干的大闺女对他的不亲近,连要找新爹的话都说出来了。
这些都给了他一个沉痛的讯号:他这个一家之主有被抛弃的风险。
听见媳妇红杏出墙的消息,第一时间他就不信的,可心底住着的那只名为嫉妒实为自卑的魔鬼,逼着他在休书上摁了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