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风尘仆仆,满是泥浆,显然在路上经历了很多波折,再干净的人也难免染上污垢,何况是一件衣裳呢?
万老汉的心在跳。
万大娘胆子虽然比丈夫大一点,但她现在的一颗心却跳得更厉害。
因为她已看见这个黑衣男子的脸!
阔边的草帽往上一掀,出现了一张煞白如纸的脸。
这人年纪不是很大,但脸上却长满了层层叠叠的皱纹。
层层叠叠的皱纹并不可怕,也绝对不会令万大娘心惊肉跳心跳。
但这个黑衣男子的脸上除了皱纹之外,更有一道长达三寸的刀疤,由右眼一直横过面颊,几乎伸展到了下巴。
如果在二十年前,万大娘看见这张脸一定会吓得昏死过去。
但她现在也老态龙钟了,胆量总算比以前大了不少。
她居然还能鼓起勇气首先说话:“小伙子这时候敲门,未知有何贵干?”
万大娘是个目不识丁的人,她能够说出这两句说话,连她自己都觉得十分得体大方。
黑衣男子露出了一个诡秘的笑容,缓缓道:“我姓秋,叫秋无痕。”
万大娘勉强笑道:“原来是秋公子。”
秋无痕摇摇头。
“我不是公子,而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浪人。”
万大娘陪笑着:“公子说笑了。”
秋无痕的脸突然沉重。
他冷冷一笑,一双眼睛发出摄人的寒光,盯着万大娘:“我是一个说一就一,说二就二的人,我为什么要跟你说笑?”
万大娘给秋无痕这几句话吓呆了,一时之间,嘴里什么话也讲不出来了。
万老汉虽然胆子虽然小,但在这个时候,他也不能不站出来,替妻子对秋无痕说话。
“这位秋……秋先生,想必是从外地来到这里?”
万老汉一面说,一面牙齿震得格格作响。
秋无痕冷漠地点点头。
万老汉喘气道:“秋先生莫非是想找一间客店歇歇脚?”
他伸手向左一指,道:“从这边走,不远处有一间迎宾楼。”
“我不喜欢住客栈。”秋无痕截然道:“今天晚上,倒要打扰两位,希望你们能腾出一个地方让我住一晚。”
万老汉的脸立刻又青又黄。
他看见秋无痕的相貌,便已暗暗叫苦,这种人,准是江湖上的魔王煞星,如何能够让他在屋里睡上一晚?
“秋先生,这里的地方又臭又脏,只怕……”
“没有什么怕不怕的,”秋无痕冷冷一笑,道:“你可知道我昨夜睡在什么地方?”
万老汉心中叫苦不迭。
他并不是能知过去未来的神仙,又怎会知道秋无痕昨夜睡在哪里?
秋无痕冷冷说下去:“昨夜我睡在一间客栈里。”
万老汉笑道:“既然你昨夜睡在客栈,今天又何以例外,莫非……”
他言下之意,再也明显不过,分明是指秋无痕已身无分文,虽然昨夜住在客栈里,但今天却再也付不起房钱。
秋无痕的瞳孔慢慢收缩,阴冷的目光却逼成一线地直盯着方老爹的脸:“那一间客栈,没有床,只有棺材。”
万老汉浑身打了个冷颤:“秋……先生说笑吧?”
秋无痕吊着嗓子怒声道:“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说笑!”
万老汉垂下脸:“是!是!”
秋无痕的目光看向远方,缓缓地说道:“那间客栈是专给死人住的。”
万老汉沉默半晌,终于恍然大悟。
“难……道秋先生……昨夜睡在棺材铺里?”
秋无痕点点头,道:“睡在棺盖上总比睡在棺盖下好得多。”
这一点万老汉倒很相信。
因为睡在棺盖上的是活人,而睡在棺盖下的却必已是个死人无疑。
面对着这个连棺盖都敢睡在上面的人,方老爹的两条腿又瘫软了下来。
他忽然又看见了秋无痕腰间有一把秋水宝刀。
这一口宝刀只有一尺七寸,剑鞘是精品鲨鱼皮制成的。
在刀口和刀柄上,沾染了一些干透了的血水。
万老汉敢肯定,那些血一定是人的,而绝不会是野兽的血。
秋无痕不像是猎户。
一点也不像。
他更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想到这里,万老汉快要吓得晕倒过去。
万老汉虽然活了一大把年纪,而且,养了几十年的鸡,但如果有人告诉你,他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你会不会相信?
然而,那就是事实。
万老汉怕血,有晕血症,就算要杀一只鸡,这样的“重任”也是落在玩大娘身上。
此刻他忽然面对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客,又怎么能教他不方寸大乱?
秋无痕一点也不客气。
他简直就把这个小小的养鸡场,当做了自己的家。
万老夫妇两人不敢怠慢这个“客人”。
不速之客也是客,而且这种客人万万不能开罪。
秋无痕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在一张十分残破的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