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啾看着她,红唇艳丽,妆容jīng致,耳环上的钻石闪着低调的光芒。
天生的女qiáng人。
天生的冷面又无情。
但是燕啾忽然能在市中心西餐厅暧昧却清晰的灯光下,看清她昂贵粉底液下青黑的眼圈和细纹,看清她jīng致发型在耳边散落的几缕碎发,看清她西装袖口深深的褶皱。
她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在她也做了自私又冷漠的决定之后。
长达很多年的怨恨,在这一刻,好像倏然被搁置。
时间和人生都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
燕啾很轻地叹了口气,盯着沙拉酱看了半晌,终于平静开口。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一直觉得你很酷。”
声音又缓又淡,不似平时含锋带刺,像在回忆着什么。
对面女人动作滞了一瞬,抬起眼来。
燕啾没看她,纤长羽睫低垂,继续道,“学校里讲优秀的,独立的女性,我总是第一个想到你。”
“有一年母亲节,哥哥买了一束花,带我去公司找你。”
燕啾微偏着头,认真回忆,“我看到你穿着西装,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前,身后是能俯瞰整个城市CBD的落地窗,告诉你面前的人,‘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那一刻我暗自下定决心,说,我以后也要成为那样的人。”
“所以尽管你很忙,一个月里见不到一面,家长会从来不出席,还记错我哪一年生的。但我那时候,一点儿也不讨厌你。”
梁愫手竟然微微发颤,银质刀叉在餐盘边轻叩,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笑了一声,有些勉qiáng。
“但是现在你恨我。”
“是,我恨你。”
燕啾应得平静又坦然,梁愫毫不意外,却难以避免地感到一些呼吸困难。
对面少女清瘦却挺拔,面容平静,眼神清明通透。
像她年轻的时候,又不像。
她更冷漠。
她眼里什么都有,却独独没有对母亲的温情和眷恋。
“我完全可以接受,甚至赞成,你把时间和jīng力完全放在工作上。必须囿于家庭本来就是社会qiáng行对女性附加的枷锁。”
燕啾轻声道,第一次和她说起这个话题。
“但我不能接受,你的儿子躺在血泊里,盖在白布下,等着他十四岁的妹妹,雨夜里奔波,为他办理死亡证明。”
“而他的母亲,带他来到这个城市,使他举目无亲的人,却不接电话。”她声音放得很轻,很缓,尾音仍有些发颤,“仅仅是因为在和情人chūn宵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