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识与罗琴不禁面面相觑,暗道她何时又改名叫做林娟了?杨不识挫败三位丑怪,心中并无什么得意,深知淮水南岸之宋兵预防地图实在是干系极大,若有丝毫疏忽,被北国破了军事机密,调兵遣将、合阵断援,一战之下,南宋社稷或难保全,只怕大好的半壁江山,无数富贵场、种种温柔乡又要继“靖康之耻”以后,再度沦落女真金人手中,是以他见五丑虽然败退,但面有嗔怒狰狞,脸目更见可怖,乃心犹不死之状,不禁暗暗凛然,忖道:“他们此来,若有恃无恐,难不成背後还有高人依仗支撑么?昔日关云长何等威武无敌,尚且因为轻敌睥睨,落下‘大意失荆州’的千古憾事,我可莫要自恃武功高些,便小觑汝等,反被他们有机可乘。他们号称五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委实千万小心才是哩。”自然无暇思虑太过,管她金庚孙改名林娟李娟、陈娟张娟,皆脑中一闪而过,不以为然,暗道:“她素来任性调皮,与琴儿活泼矜持不同,改个姓名到处胡闹,离开了那镇南侯金戎龙,自己混迹于宋金两地的江湖之中,其实也无甚奇怪的。”——
罗琴眨巴眼睛,微微一转,神情端凝,颇为不解,心想:“这金丫头行事看似疯疯癫癫,但一举一动皆出谋虑思划,觑若无心,暗谕深钟,可一鸣惊人。她随父南下才不长久,改名林娟,离了山东济南侯府,却跑到这江南潮沙帮中,定然有所意图才是。”灵光一闪,隐约忖道:“是了,她父亲与乌禄皆反对海陵王完颜亮南侵再犯,意图举旗扶室反正,莫非她穿梭江南武林,也是――”——
她不及想完,便为大丑厉声打断,喝道:“臭丫头,你说谁是跳梁小丑?咦!咦!你,你是…”他在大都居住,也曾见得金庚孙一两面,但不甚熟谙,此刻见得她,一瞥之下,觉得眼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她的来历。另外四丑也是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罗琴转念一想,胸中清理出一个大概:完颜亮既然执意伐宋,敌不明则己难动,必定密诏匿令,派遣了许多暗探渡江侦勘,或事破毁谋害,或是传递讯息,于是金庚孙便化名为林娟,也来到江南,串连各门各派、众庄诸寨的江湖人物,横拦纵截,不教其得逞如愿。只是金庚孙晚来得几步,耳听不全,尚不知晓杨不识与陈泰宝之间的养父子干系,自己那不识哥哥又是个孝顺持礼之人,怎能为她而隐瞒自己的养父,落下蒙蔽亲长的恶名呢?说不得轰走五丑兄弟地之后,便要向老老实实地向陈泰宝与南毕远说明一应情由,其时“林娟”便不为“林娟”,百口莫辩,还是要再还她金大小姐的真实身份,不觉“扑哧”一笑,问道:“你如何会在这里呢?莫非是知晓我不识哥哥要来此与他父亲陈老先生团聚,因此携带了什么珍稀贵重的礼物,专程赶来庆贺不成么?”言下之意,便是暗暗提点,嘱咐金庚孙莫要一味遮掩,到时曝露身份,难免尴尬——
金庚孙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听得罗琴这般说法,微微愕然之后,笑道:“原来今日却是双喜临门?”——
高槐林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道:“林家妹子,如何就是双喜临门了?你且说出一个道理出来,也好教我们大伙儿都欢喜一场才是。”——
金庚孙“扑哧”一笑,她本是女真少女,性情直爽憨朗,不似汉家女子一般言行举止皆有许多的讲究,露出两排编贝雪亮的牙齿,灼灼生辉,只瞧得高槐林心神荡漾,恐有失仪态,咳嗽一声,稍稍转过头去,端起茶盅饮上一口清茶,忽而一叹,悠悠道:“正乃沁人心脾,若有桃花盛开、春风拂面也。”——
听金庚孙道:“这第一喜为大者,为国为民也,诸位努力,终于擒获了完颜亮那恶贼的密探细作,夺回淮水南岸沿线的宋军驻防重图;第二喜是小者,乃私人百姓也,父子在这聚义大厅重逢,共享天伦之乐,实在是无上的美事一桩。”言罢,朝着陈泰宝拱手一礼,道:“陈前辈,我将后者说成是小事,你老人家不见怪吧?”——
陈泰宝颔首道:“不怪,不怪,国民大者,我父子应该称小屑微。”又对杨不识说道:“原来你认识这位林姑娘,也就是她最先得了密蚩的消息,辗转通知丐帮,其后央托梅长老与我等潮沙帮尽行阻击之事,可谓功莫大焉。”——
杨不识一怔,听罗琴一旁附耳低语,嘀咕道:“她父亲与乌禄在朝中耳目极多,完颜亮遣下细作遁匿江南,他二人岂能不知?于是让她扮作中原女子,化名林娟,专程给各门各派传递讯息。”——
杨不识恍然大悟,点头不语,暗道:“是了,别人若是知晓她是金国之人,还有谁肯相信她?”——
罗琴窃声道:“这些门派号称正道,其实可用不多。”——
杨不识思忖间,听她这般口气,大是奇怪,咦道:“这是为何?”一双眼睛却须臾不敢离开五丑兄弟,但凡他们贼心不死,猝然发难夺取地图,自己便要挺剑拦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