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识虽然对那孟中与方效颦可谓之厌恶之极,但看他二者为爱私奔,心中也有几分感激,心中盘算,若是两派皆对之不利,棒打鸳鸯,自己定然要隐没身份,即时出去救援他们。他一摸自己胡须,不觉一笑,暗道:“他们虽然知晓了我的左右年岁,道我是个少年,但是被这胡须蒙蔽,皆不能识出我的真正身份,我要出去,斗拳动剑,那时不消什么蒙面乔装的了。”思忖间,便看老妇人引领崆峒女派弟子,俱往前走上几步,朝那方效颦招手道:“你这贱人,还不过来?”手势轻缓,但在方效颦眼中,却比甘家镖院所见之招魂幡更是可怕百倍——
方效颦高傲睥睨,从来不将许多人放在眼里,但此刻听她言语,却如老鼠见了猫儿一般,浑身上下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神情三分恍惚,又兼七分惶恐,一时竟说不得话来。二丑哈哈大笑,道;“听闻这位方小姐胆色颇壮,能够堪比男子本色,打骂撒泼,皆是世间一品一流,不想在刘姥姥面前,却是怯意层层、畏惧迭迭,果真是虎老雄风在,了不得的。”原来此老妇人,便是崆峒女派掌门人的师姐,“龙杖婆婆”刘姥姥——
方效颦哀求道:“师伯,您老人家便放了我吧?”刘姥姥冷笑道:“我崆峒女派素来行正言端,偏偏这几年来,派中龌龊之事层出不穷,这却是怎麽了?昔日出了一个‘红袖女’白凤刁丫头,她在江湖上臭名远扬,又入所谓‘黄谷六圣’,委实丢尽了我们的颜面。你接任掌门大弟子之位,非但不汲取教训,给一众师妹树立道德楷模,反倒与臭道士勾搭成奸,竟学她的模样,违反师门森严规矩,败坏风俗,可谓有罪,且罪加一等。好,好,你说放你?哼,这却是混帐话了。昨日放了白凤,今日再饶了你方效颦,明日又要去放谁?”——
却听得四丑叫道:“方姑娘,你好糊涂,如何还捉摸不得你家师伯奶奶的用心?若是肯将那藏宝地图交出来,她们自然会成全你们这一对亡命鸳鸯的。”方效颦脸色陡变,颤声道:“你胡说什么?我,我哪里有什么藏宝地图?”四丑咦道:“你没有么?怪哉,怪哉,那旧妃被官府缉捕之时,便是依赖供奉此图,方才逃脱一死,也因此祸去福来,被圣上看中,挑出宫中陪王伴驾。得图的官员受领皇命,去图中标载之地点勘验查询,果真起出了一对金盏、几双明珠,尚有名贵瓷瓶数匣,差人奉入宫中,表奏完颜亮。那官员与随从回城途中,半道被人劫杀,尸首扔在路旁,藏宝地图也不知所终。嘿嘿!人死图匿,藏宝地点究竟所在何处,本已水落石出,这麽一来,又变得扑朔迷离,不能断定了。”——
陈天识在树上听得真切,暗道:“辛英入宫了么?莫怪未曾看见她与崆峒女派诸人在一起。想必是独自在大都流浪之时,被官府悬文捉拿。”灵光一闪:“这四丑口口声声说道什么藏宝地图?莫非是当年宋将杨珏与‘小温候’遗留之金银财宝么?”想起昔日吴千秋从辛信手中夺得此物,一路颠沛流离,飘至海岛,终究还是一场虚妄,可见得此图并非真物,转念一想,不觉疑惑:“那什么金国的官员既然得了几件值钱的宝物,且听这四丑口气,藏宝地点当在大都不远,那辛英所奉地图,未必就是原先那张地图。”百思不得其解,依旧屏气凝息,侧耳倾听——
三丑道:“老四,你说的什么官员也是粗蠢之极,既然发掘了,便将所有宝物起出运走就是了,何必耽搁?却落下了这等杀生之祸?”——
四丑摇头道:“你有所不知,皆因宝物实在太多,又埋藏极深,也不知里面是否有得什么机括埋伏,所以那验宝堪察的官吏不敢大动手脚,唯有派人上奏朝廷,专门发下许多民伕农工进行偌大的工程才成。”——
三丑啧啧咂舌,笑道:“这是什么宝藏?似乎若能得之,轻易之间,就能富可敌国一般。”四丑叹道:“我们不是贪财好钱之徒,为何要追逐至此?不瞒方姑娘,我兄弟也正是为了此宝藏而来。”——
无飙道人冷笑道:“这话听来,似乎有些前后矛盾了。”刘姥姥大声道:“何止是有一些矛盾,简直是大大的矛盾。”——
四丑不慌不忙,道:“非也,非也,绝无矛盾之处。若是叫我兄弟五人得了宝藏,不仅不会留下骂名,还会垂名千史,表尽人间忠仆义奴。”刘姥姥冷笑道:“五丑果真是名不虚传,自我吹嘘的功夫,可谓之天下无敌也。”四丑道:“如何会是吹嘘?这笔宝藏皆是多年来宗王爷苦心经营累积而得。如今他不幸叮铛入狱,我等自然该替他好生看护,不至于被旁人掠夺才是。”——
陈天识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方知辛英提交的地图,却是完颜乌蒙的积蓄藏匿之所,并非当年欧阳伯与辛信得之图物。无飙道人道:“完颜乌蒙四处盘剥克扣,积下了这许许多多的民脂民膏,我等收来,合理安排置妥,岂非要比你看护恶私墙上许多?”四丑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我兄弟几人虽然本质笨拙,却并非那流云庄与椟株镖局之流,岂能听你在此花言巧语,肆意蒙骗?你们这些臭道士得了钱财,还不是各自分上一份,到处圈地买卖,置办产业,自求谋福之道?”——
大丑道:“此话说得有些过了,未免叫泰山派稍稍有些难堪,但是却是大实话,没有半分的虚假。”——
二丑道:“不错,你看那些有名的史家,既能具载真实的典故,又不至于得罪当事之人,天底之下,能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