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漫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疼得可怕，像是被人围着打了几天几夜，四肢几乎都不是自己的，连眼皮子睁开都费劲。

只听到耳边有人惊呼一声，然后高喊：“将军醒了。”

似乎是冷芊芊。

慢半拍的反应慢慢唤起意识，她半梦半醒间感觉眼前出现了好多个人影，有冷芊芊，有唐妙嫣，有自家娘亲，好像还有刚解毒的江辰逸等等。

叽叽喳喳，似乎是众人讨论的声音窜入耳膜，她想说好吵，但她感觉自己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皱了皱眉，很快又陷入了黑暗中。

再醒来的时候，四周已经一片寂静，房间里只留一抹烛火在随风摇曳，床边人儿的影子摇摇晃晃，看见她缓缓睁开的眼眸后，冒出一声欣喜。

“漫儿。”

是江垣。

“你……”尹漫下意识出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早已哑得不成声。

江垣急忙倒来一杯水，扶起她，喂她喝下。

这水犹如大旱遇上甘霖，瞬间驱散了满脑的混沌，至此，尹漫的意识才逐渐清明。

她有气无力地看着江垣，发现他的唇瓣，已然白了一圈，眼皮底下也乌青一片：“你……还好吗？”

人有时候很神奇，单凭对方的一句话，便能察觉到其里头的含义。

江垣身子一顿，搂着她的手紧了紧：“不甚好。”

金线蛊被梅花婆婆的狐狸拐杖吃了后，江垣的生命力也断了，在他被赶出房间后没多久，身子忽地瘫软在地，幸得一旁的宗承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然一测鼻翼，却发现没了呼吸。

众人吓得手忙脚乱，还是尹佩知晓内情，喝令众人将其好生安置在屋内，看后续的情况。

没多久，江垣就像被人揍了一拳，浑身忽地抽搐了起来，但随即，也有了呼吸。

活过来了。

他其实也就比尹漫早醒来两个时辰。

“恢复意识

后，我能明显感觉到身子较之以往似乎弱了许多。”

比如较之之前，身子似乎沉重了许多，调用的内力也似乎不复以往容易，像是一条平坦的大路，突然冒出了好几个石块，走得不再那么顺畅。

“醒来后，冷芊芊告诉我，我昏迷后没多久，那房间就打开了。梅花婆婆发须尽白地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冷芊芊当时还示范了一遍梅花婆婆的姿态，真的可以用“颤颤巍巍”“年迈体衰”这样的词来形容。

“她告诉他们，你与圣上都没事了，圣上身上的毒也解了，剩下的，就是好生休养，便可以了。”

她话音刚落，尹启便从外头急急忙忙地赶到。看到梅花婆婆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连尹佩，也热泪盈眶。

众人不甚理解，但江垣听完后，倒是明白了。

“梅花婆婆，救了我们，是吗？”

尹漫的泪，从眼角滑下，缓缓点头，将屋内的事，悉数告知：“梅花婆婆说，她的内力丹到底不比金线蛊，只能延续我们的生命，却无法提供蛊虫那般巨大的能量给我们。”

也就是说，从今以后，他们再不能恣意妄为地去勉强自己了。

如今的这副生命不是无限的，而是有限且虚弱的，甚至连内力，都大不如从前了。

“我们的体力不知从什么时候会逐渐下降，会比常人更快衰老，更早面对死亡。”

尹漫拉着他的手，有些惆怅。

她到底活了两世，满打满算，也是够本了。可江垣如今也还不到而立之年，总觉得亏了他。

“你会，害怕吗？”

江垣笑了，他将她轻轻搂入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像哄小孩般：“我江垣，从小到大唯一怕的，就是你的离开。”

“有你陪着，死哪有什么可怕。”

不得不说，情话还是很治愈人的

。

尹漫满腹的惆怅顿时消散，面红耳赤地佯装恼怒，伸手打了他一拳。而后想起了一件事，从他怀里抬起头：“对了，梅花婆婆呢？”

“走了。”

梅花婆婆救回尹漫后眉眼间尽是疲累，然而只在房间里待了两个时辰，便拄着拐杖，再度颤颤巍巍地出来道别。

“我想去以前生活过的那个村子里看看。”

梅花婆婆年少生活的那个村子，在日积月累的变迁中，早已成了一片荒野，不复存在了。但她还是想去看看。

尹漫觉得，也许她想看的并不是那个村子，而是曾在里头生活过的什么人。

她想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再去看看那些过往的回忆。

“尹启陪她去的。”

尹佩本来也想跟去，但被梅花婆婆制止了。

“不要让尹氏一族在这世间背上污名。”江垣顿了顿：“梅花婆婆说，一切都该重新开始，信任也是。尹氏一族已经在那深山里生活太久了，你娘她作为现任族长，应该想办法，带他们走出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