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季度的选才,炎月都会单独派朝堂里的大官前来主持,从不会亲身驾临。这次突然起了兴致,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当今圣上亲自前来选才是一件大事,所有学子全都严阵以待,每日每夜,尹漫都能看到有学子在院里的各个角落突击,以求能在圣上眼前谋个印象,好早日进入朝堂,结束这等苦苦等待的煎熬日子。
江垣这些老师也都不敢掉以轻心,冬儿如今统管整个后院事项,所有人手供她调配使用,一接到消息,立马着手安排人整顿布置——这是尹漫提议的,她觉得冬儿这孩子有眼力见,心思清明,做人做事很是大气,适合领导别人。
至于秋儿,她前几日便可下床走动了,但经过那场事后,她脸上的活泼率真几乎消失不见了,尹漫有时候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身上,沉甸甸的,挥之不去。
可有些东西是需要自己消化的,所以尹漫也没多说,只日常见面,和她点头示意,擦肩而过。
不过,这次秋儿倒是愿意给她好脸色了。
江垣这几日也忙,每逢有人来选才,他就需将学子们的档案成绩个人情况,一个一个调出来,按照每个人的特长分门别类地整好,以便到时方便供选才的官员查看。
尹漫去找他的时候,他房间的地上铺满了册子,他正一个个整着的。
“要帮忙吗?”
江垣正全神贯注地分着,忽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他好大一跳。
“呼……没事,也快完了。”
“好吧。”尹漫索性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撑着下巴无聊地扫了一圈他的房间。
江垣的房间比她的房间大了一倍,床的对面是书架和书桌,上头摆明了书和笔墨纸砚,再旁边的两侧都是窗户,窗户前摆放着两盆不知名的绿植。
尹漫这个人一向没什么艺术细胞,对这些花花草草也不是太懂,但还算感兴趣。见那两盆绿植长得可可
爱爱的,心念一动,便凑近点看。
谁知那江垣忽地叫了她一声:“你想干嘛?”
“我?”尹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啊,我就想赏花而已。”
“没什么好赏的。”他神情倏地闪过一丝紧张,一把拉过她,将她按在椅子上:“我整好了。”
……尹漫看着地上还有一堆的册子,只能扯了扯嘴角。
“对了,她什么时候来?”
“说是明天。”
“具体时刻?”
“不知。”他顿了顿,忽地又说道:“她这次来,你要不要……避一下?”
江垣见尹漫忽地不说话,急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既打算和过去切割,就不要再见这些旧人了。我怕你想起来后,会不开心。”
“你觉得她这次是真的来选才的吗?不是的,只怕是来兴师问罪的。所以,眼下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的。”
“至于我?”尹漫笑了笑:“放心吧,没那么脆弱。”
说着自己没那么脆弱的尹漫,当天晚上回到自己房里时,便下定决心明天足不出户,甚至搬出了从夏澜那边搜出来的《咸术》拓本,预备认真学习,好好继承尹氏一族的传统。
她就这样在美好的幻想中进入了梦想,可没多久,她忽地感觉有人在摇她的身子。
尹漫朦胧地睁开眼,看到放大在眼前的那张脸,还有些迷茫:“炎月?”
“好点了吗?”来人一脸关切:“敌军突袭,幸好你察觉及时,带着大家及时撤离,才能安然无恙,没想到你居然晕了。”
是久未相见的炎月。
她面露心疼,给她掖了掖衣角:“最近这段时间,你辛苦……怎么哭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让人再去唤大夫过来。”
那是她离开尹氏一族后,熟悉又陌生的关怀,是她多年依赖的姐姐啊。
尹漫眼泪顿时就止不住了。
炎月见她泪几乎止不住,还以为她哪里还疼,着急忙慌地,便想起身给她寻
大夫来。尹漫急忙拉住她:“不用,不用,我真的没事。”
“哭成这样还没事?”
“真的,我只是……太久没见你了,所以……一时没忍住情绪……”
炎月心疼地将她拥入怀里:“让你受委屈了,现在我来了。”
“你还……怀疑我吗?”
“当然。”寒冰刺骨般的话语忽地传入耳里,尹漫愣了愣,猛然发现自己怀里那温暖的身躯早已不见,一道高高在上,孤傲的背影,自上而下地立在她跟前。
炎月红唇轻启,说出的话,无情至极:“等休养好了,就把兵权缴了吧。”
尹漫身子一颤,忽地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漫月台下,炎月站在台上,怒不可遏地望着她:“未经允许,私自带兵出征,你该当何罪!”
“炎月,我从来没有心生异心!你要相信我!”
“放肆!”身后不知是那个官员,怒喝道:“圣上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来人啊,把她押下去!”
“炎月,你说过,无论如何你都会相信我的,你忘了吗?”
“炎月!”
晴空万里的漫月台突然降下了大雨,洗刷掉了曾经留在这里的所有记忆。尹漫面如死灰地卷着身子,坐在地上,呆呆地听着窗外的滴答滴答,响个不停的雨声。
她在想,她跟炎月的间隙是如何产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