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江垣浑身的血液倾数褪去,四肢冰冷,毫无血色。
尹漫全然未察,她呆呆地看着那个马背上的男人,他目不斜视,始终扬起下巴,仅片刻,就与尹漫擦肩而过,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却觉得那一片刻,似乎被调慢了速度,她甚至能看到他眉头紧锁,脸颊边有些许的汗珠,拉着缰绳的手青筋微突。
跟前的人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拉住了缰绳。马匹高高扬蹄,鸣叫了数声,而后踏着傲慢的步子,又转回到他们跟前。
“民间出了巫蛊案,江院长居然还有闲情在这游街?”
江垣半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是一字一句,声音清冷得让人忍不住打颤:“我游街与否……干你屁事!”
“你!”金尧傲慢一世,哪容得有人如此放肆,立马就怒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哪怕是做了这文人雅士,骨子里还是这般粗俗!让你当青衿院的院长,简直是祸害了这天下贤才!”
“呵。”江垣冷哼:“许我担当院长一位的,可是当今圣上。要不,你上个折子,把我弹劾下来?”
既然是炎月
让他做的这个位置,金尧此时再去弹劾,就是在打炎月的脸,金尧再鲁莽,也懂这个道理。
但他也明白:“别告诉我你不清楚,让你当这院长,就是在架空你的权力,监视你的行动,就是怕啊……”
他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恼怒,嘴上语气却依然不变:“有人,狗随主人!”
江垣浑身上下仿佛布满了寒霜,散着森森的寒意,却是不怒反笑,懒懒地抬眸,正准备开口,身旁的人儿忽地出声。
“听闻金将军乃文人世家,从小饱读诗书,八岁之后才开始习武,不顾家人反对当了武将,可不应当如此说话吧?”
金尧身子忽地一怔。
他的身世在这京都本不算什么秘密,但连他几岁才开始习武都清楚,就仿佛他亲自同她讲述一般。
熟悉得让他感到厌恶!
尤其是她身上那股沉着冷静的气质,连被毁的容貌都掩盖不了的神采,像极了那个决然离去,留他一人面对满堂嘲讽,在今后无数个夜不能寐的夜晚里,辗转反侧,直至将所有怒火和怨气,塞进心里的箱子里,远远地抛掉钥匙。
只是每次见到江垣,那箱子总是在躁动,在嚎叫,挣扎着想四处逃窜!
好几次,金尧几乎都快控制不住,甚至拔刀相见。直至他上了梵山,替那个女人守住青衿院。
而他再也不愿,踏上一步,发誓要与过往,一刀两断。
今日相见,是他没料到的,但那股厌恶,却丝毫未减。
只是他向来不与女人争论,更惘论是个面有毁损的女人,哪怕对其再不悦,他只是冷哼一声,掉转马匹,头也不回地离开。
尹漫望着他离去的背景,扬起的灰尘模糊了前路,只是什么也看不清了。
以前的金尧虽然傲慢性子冲,和江垣素来不合,但从不会如今日这般,不顾四周百姓,
驾马扰民,对人语出侮辱。
想来,是刻意针对江垣的。
她叹了口气,以前她是不清楚两人为何不对付。但如今,金尧对江垣有这般大的怨气,恐怕有一部分是受她牵连了。
是她对不起金尧在先。
尹漫苦笑,扭头看见身后的人儿浑身僵直,似乎还在怒气中,忍不住又觉得好笑,垫脚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际:“好了,别气了……”
“我不是孩子!”
“啪”的一声,响声之大,她甚至感觉到了手腕的疼痛,身子猝不及防往旁踉跄两步。
江垣一惊,急忙扶住她,瞧见她站稳身子,诧异地望了过来,又迅速松开了手,恼怒地往前走了几步,见身后没有动静,又不情不愿地转过身,眼神四处飘散,倔强地不肯落在她身上。
像个小孩子地叫道:“到底走不走啊!”
尹漫原本失落的心情,一下子散得一干二净,她眉眼弯弯,觉得自己当初真是捡到了宝。
她含笑地追了上去,一下挽住他的手臂,察觉到他身子僵硬,趁机垫脚又揉乱了他的发际,在他再度发怒之前,她急急退身,举起右手:“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江垣瞪她。
“哎哟,前世我比你大了足足五岁,你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在父母的眼里,儿女永远都是孩子,你不知道吗?”
江垣咬牙切齿:“你当我是你儿子?”
“不不不,这就过分了。”尹漫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我也没那么老……”
这话说的……江垣现在就恨不得扑上去咬她!
尹漫笑嘻嘻地站在他边上,伸手比了比两人身高的察觉,又拍了拍他的胸膛:“以前都没发现,你已经长这么大,胸膛变得这么宽,可以独当一面了。”
“我还已经可以独自带队上阵杀敌。”敢情她从头到尾,都只把他当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