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尘封已久的画面在脑中一一的闪现,
他悔恨的的瘫在了地上,
此刻,在他的脑中,无数早已经消逝的人影出现,全都讥讽的看着他,
钱谦益看着这些似哭似笑的人形,很快就认出来了,
“皇……皇上!周……周兄,还有越大,你也来找老师了吗?”
这些人里,
有身穿着龙袍,吊在歪脖树上的帝王,有头戴官帽,全家自缢在家中的同僚,
更多的,是全都在江水中浮浮沉沉的书生,
这些书生,当年全都是殉节而死,全都是他的学生,
当前的钱谦益,是东林党的领袖,是无数读书人的老师,是道德的楷模,
可最终,他给清人做了狗。
虽有脑中出现的人影,没一个人说话,全都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仿佛再说,
“你为什么不肯死?”
…
很快,钱谦益的目光重新开始聚焦,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回过了神来,
看这面前的苏哲,
他长叹一声,将头上的官帽摘下,面若死灰,
苏哲后退两步,
面无表情的看着瘫做在地上的钱谦益,冷声道:
“老先生,你先前蒙蔽了自己,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现在应该也醒过来了吧?”
钱谦益木然的点头,道:
“不曾想到,时间已经过了千古,老夫也成了鬼了,一朝大梦,老夫自己骗了自己百年,
可笑啊!可笑。”
接着
,他抬起头,眼中稍微有些希翼的道:
“后生,不知世人是如何评价老夫的?”
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猜测,但是不亲耳听到,总是不甘心,
读书人,求得就是在青史中留下个好名声,
死了,这也成了执念,放不下的执念。
苏哲嘴角翘起,慢慢重复了一遍先前的六个字。
“水太凉,下不得。”
这一句话,将他死死的定在了耻辱柱上,永远不会有下来的一天。
钱谦益痛苦的闭上了眼,嘴唇颤抖。
苏哲今日极尽刻薄,没想放过他,继续轻声问道:
“老先生,你还在奢求什么呢?历史自有公论,当年既然做了,如何会怕别人说?”
“先前您问我与你有和仇怨,其实你我无冤无仇,”
“但是晚辈想真心的问大人一句,您当年投敌的时候,
可曾想过扬州十日,可曾想过,嘉定三屠?”
扬州十日,十日不封刀,
嘉定三屠,鸡犬不留。
据史料记载,尸骨成山,血流成河,腐肉将无数的秃鹫都养肥了。
苏哲对这位大人,是真的厌恶到了极点,
说话自然也就毫不留情。
来来,今天你我有幸在这里遇到了,你说说你当初怎么想的?
你投降的时候,想没想过那无数惨死的百姓,
想没想过那遍地的怨魂?
钱谦益缓缓地睁开了眼,神色恢复了一些平静,
只不过,
他略微有些透明的幽魂身体,正在慢慢
的逸散,
认真的真相后,他不愿意再用这种方式‘活’下去了。
苏哲,把他给说死了。
很快,他无声无息的消失,
至死,钱谦益都没有再辩解一句,
也对,本就是因为贪生怕死投降的,也实在没什么辩解的。
等他人影彻底没的时候,有两句低吟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唉,一朝踏错,悔恨千古。”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