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得出神,一碗咬盏已经做好,昙玄搁下筷子缩回自己座位上,望着外面扑簌簌落下的白雪,忽然有些怅然地说道:“舒云,你看那雪花,雪过之后便化为水匆匆而逝,没有人在意雪后的水,人们只记得雪落时的美,何其像我们的人生,说来有冗长的几十年光景,但值得铭记的日子却少得可怜,然而仅有的那一段吉光片羽,只要肯多回味,也足以慰籍整个人生。”
昙玄说完很长一段时间不说话,沈舒云鼻子酸涩,知道他这句话在表达什么之后更是心中凄楚。
禁不住去握他冰凉的手,沈舒云摇头道:“你错了昙玄,人生并非因为片刻的吉光片羽而活着,是为每一日平凡的日子而活着,那些看似简单平淡的被暖风chuī过,被暖阳照过,被花香拂过的日子,都是人生最好的日子。”
第71章 最后的告别
杜守元预估的一年期限在昙玄的不懈努力下被改写,癸丑年的新chūn已过,沈舒云还好好的活着。
这年她三十六岁,头发因长时间吃药脱落得十分厉害,几乎要掉光,眼角上也多了好几道深长的皱纹,即使不笑,那纹路依然清晰可辨。
渐渐的她不再对着镜子梳头发涂润肤膏,那把用了二十一年的梳子也在这年的某一日早晨突然折断。沈舒云望着这把陪了自己二十多年时光的旧物的逝去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她披散着凌乱的头发发足狂奔出去找昙玄,然后扯住了他的袖子期期艾艾地说道:“昙玄,我……我……”
她“我”了半天死活说不出来,只有那双哭红的眼睛一直盯着沈丘的房间。
昙玄拍着她的脊背安抚下来,柔声问:“是不是想丘儿了?”
沈舒云不点头,也不摇头。
昙玄道:“那我给他去一封信,让他无论身在何时何处都务必要赶回来。”
这几年时间,中途沈丘其实寄过两次信回来向他们报平安,第一封信寄来时他在扬州求学,第二封寄来时他已身在京都。
沈舒云和昙玄都回过信,但他们把她的病瞒下了,只闲说了些家里的农活杂事,然后就是让他好好保重身体,专心向学。
他们这个年代,要获取亲人在外的消息很不容易,因为jiāo通太不畅了。山高路远、关山重叠,往往几个月前写的信,待亲人真正收到已是几个月之后,在这期间诸多的变故于是就不得而知了。
沈舒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到沈丘得知消息回来的那刻,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会耽误他的学业,在犹豫了很久之后,她还是选择拒绝。
“不用了,以前没说不也这么过来了嘛,现在也不必。”
昙玄看着她感觉眼睛咯得生疼,眼眶不由分说就被模糊的泪水填满了。沈舒云拉着他朝沈丘房里走,一边走一边道:“你别说话,陪我安静在这儿待一会就好。”
昙玄果真没说话,扶着她的手臂在沈丘房间的chuáng头板上坐下,两人闻着房间里似乎还没散去的熟悉味道,又扫了眼房内的一应物什陈设,最后落在墙壁上那一条条高低不同的划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