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郁,好歹喝两杯再走。我央告御医配了药酒。舒筋活血。治腿疼。我给你斟上,算是给你赔罪。”
皇帝难得的没有自称“朕”,又真的巴巴的从怀里掏出鎏金酒壶来,给傅湘衡斟满一杯。
傅湘衡看着他如此诚恳的样子,哑然失笑。
昨天上朝,大臣们因为边关之乱又群起而攻之。
最后还是拿傅湘衡当了靶子。皇帝当着众人的面骂他疏于职守、调兵不利,在大殿里跪了半天。
其实对于这些皮肉之苦傅湘衡并不在乎。当年皇帝即位时,他披挂上阵,身受重伤,为了掩人耳目只称回乡奔丧,其实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做这些事,真的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他奔驰在战场上时,脑海里只有那份偷偷带他出去吃腌笃鲜的少年情谊。
如今皇帝根基不稳,周围全是外戚重臣安插的人,他真正能信赖的,恐怕只有傅湘衡一个了。
跪跪大殿,挨几次鞭子,都是家常便饭。这何尝不是皇帝对他的保全?
飞霞满天,日隐于山,傅家的佣人们开始在屋檐下掌灯。
一簇簇火苗在青砖地上投下温暖的影子。
傅湘衡有些脚步虚浮,看那火苗跳得厉害。
他脾胃弱,平日里很少饮酒。今天皇帝兴致高,那药酒又温和醇厚,不小心多饮了几杯。此刻胃腹和周身都暖暖的。
他本打算去傅老太太那边请安,都快到侧院门口了,又折回来。
他带着几分醉意,此刻去探望两个寡妇,实在不妥,还是改天再去。
回到自己院子,通房丫鬟若莲为他铺了chuáng,准备好热水。
若莲局促不安又带着盼望等在门口。
傅湘衡还是一如既往的忽视姑娘那绯红的脸颊,挥挥手让人出去。
他在外面顾忌的东西太多,没有一刻能做他自己。回到家里,他实在不想费力气给完全不感兴趣的女人。
雕花们“吱扭”一声关好,傅湘衡疲惫的拆解下腰带佩剑,脱下外袍。
他一边把袍子挂在chuáng边,一边止不住的轻咳。这几天宫里宫外的忙,确实累得狠了。
回身走到灯下,正要净手,余光里突然多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傅湘衡瞳孔猛的一缩,一个健步拧身,宝剑已经拿在手里。
那黑影却没有躲闪,而是径直从黑暗里走到烛光下。
那是一张凛冽而绝美的脸,被黑色斗篷包裹着,眉目似工笔牡丹,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