酎浓有些被这样的场面吓到了,踮起脚用手绢擦两位老主子脸上的泪,“老奶奶,太母,您二位不要哭……”
杨太贵把她抱进怀里,一边叹气,一边咽下眼泪笑,满口答应说好:“太母不哭了,太母不哭了……”
一番泪洒平息后,太皇太后跟晋王叙旧,聊他在山南道的一些见闻,晋王因与皇帝之间的矛盾,独居襄州六载,一直不肯回长安探望亲眷,目前虽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生分,但终究还是脱胎换骨变了个人,再无旧时的亲昵热络。
对于晋王的变化,她们辞穷理尽,当初拆散晋王的婚约,两人也是幕后的推手之二,原以为年少的情动,很快就可以平复,事实证明晋王情深,未能轻易释怀,可以决绝到六年内单靠书信仅向长安传达必要的年节问候,几乎等同于音讯全无。
太皇太后抒发完愧疚,带着酎浓去殿外赏雪,找了个借口回避,让出时间留下母子两人叙话。杨太妃看着儿子,嘴唇激动得发颤,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还是晋王先开了口:“近些年娘娘一定很忧苦吧,儿臣瞧您清减了很多。”
听他用“娘娘”这样疏远的字眼称呼她,杨太妃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捂住脸抽噎起来,语无伦次地道:“……安隅是个好姑娘,是我,是母亲对不起你们……”
晋王仍在太皇太后塌上坐着,与她之间隔着一张矮几,面对杨太妃的忏悔,他无动于衷,只道:“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再去追责没有任何意义,娘娘别再为此事伤心,免得伤了身子。她现今是皇后,娘娘今后不要在儿臣面前提及她的名讳,宫中口舌纷杂,被人传出去的话,娘娘尴尬,对皇后的声誉也不好。”
母子连心,以前的默契还在,简短略言就能互通心意,晋王的意思是自己已经放下了过往,杨太妃听得明白,却仍心存疑虑,他的话还在处处维护安隅。
晋王从前无忧无虑,面色总像三四月间的明媚日光,如今眉眼轮廓被岁月雕刻得更为深邃,年少的稚气全无,换来了成熟的骨骼。
人终需成长,情非得已的打击很难摧折晋王原本坚毅正直的品格,历经亲情的背叛,回头望满目疮痍,昂首往前看才是出路。
“母亲保重身子,”晋王没有在后宫逗留,“儿臣到前朝见一见皇兄。”
他还是愿意唤她一声母亲,望着他起身离开的背影,杨太妃泪如泉涌。
兄弟之间的会面,除了难堪,就是láng狈。
晋王与皇帝相隔御案见礼寒暄,兄弟之间的感情本就淡薄,礼节勉qiáng维持着,没有所谓的感情可以重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