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是看一眼这种人都嫌脏,而这等卑贱的奴隶竟然敢告发他?
周大人问的话适时地替他问出了原因:“老丈,这科场之事本与你无关,你为何要豁出去,掺涉到这场是非之中?”
老翁跪在地上,给这位中丞大人长长地连磕了三个头:
“大人,圣人见微知著,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一个胆敢使用yīn谋诡计陷害同窗,蒙蔽考官之人,难道在平日里便会做一个好人吗?”
他混浊的眼睛里老泪纵横:“这些年来,四老爷纳的妾氏便是两双手也数不过来。若都是你情我愿便也罢了,可老奴只有怜儿这一个女儿,一心盼着她脱出奴籍,做一个正头娘子,你为何……!”
为何无法无天,qiáng纳了她?
为何色欲熏心,要她做小??
又为何日日折磨,害的她绝望之下,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他与老妻一生无子,年纪四十才得了怜儿这一个女孩。如珠似宝地爱护到了十六岁,出落得亭亭玉立漂漂亮亮,没想到反而害了她!
老妻怒急攻心撒手人寰,这世上便只有他孤身一人。故而赵家三老爷乍一露出些微意思,他便自愿豁出性命来,把把赵朗做的丑事公布于众!
“大人,大人……”赵朗好似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那老奴跟他女儿,都是赵家的家仆啊!”
“他们的卖身契本就在赵家手里,学生处置他们,有什么错?”
“还有那赵朔,不过是一个旁支之子,与学生向来不熟悉呀!”
老翁本就年近花甲,体弱多病,此时竟被他这几句话气得一口血吐出来,颤颤巍巍的手指指着赵朗的方向说不出话。
这乱像看得周大人皱了眉,挥手示意衙役把快支撑不住的老翁带下去诊治。
眼下的形势似乎极为明了:老翁因女儿之死血荐,赵朗避重就轻不敢为科场一事多做辩解。经年老吏一眼便能看出,这事情十有八九是赵朗的错。
可周大人出色的政治嗅觉告诉自己,环环相扣的表面之下,有着人为操纵的气息。
老翁的女儿死去一年有余,一年之间他都没有门路去给女儿求公道,而赵朗构陷他人的事情做的如此隐晦,又如何被老翁拿住了把柄?
他一双威严的眸子环顾四周,打量了一圈团团围在公堂门口的一群人。
旁的平头百姓遇见一州之长那么大的官扫视过来,早便忍不住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可只有一位头戴白纱帷帽的小姑娘,不闪不避,坦坦dàngdàng地隔着一层朦胧的薄纱回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