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埃尔温总是趁着假日,学校空无一人的时候去找法国人,非必要的时候不在晚上穿过森林,他也禁止弗朗克那样做,除了那一次。
最初,他只是好奇凶神恶煞的阿德勒中尉为什么在夜晚独自外出,于是悄悄跟着他,然后──然后呢?然后──他想起来了。那是夏天的尾巴,月色皎洁,夜晚的视线明亮澄澈,手电筒的光亮只是一个指引,月光从每一片树叶间的缝隙落下,他跟在埃尔温身后,距离不到三十公尺,他能看见在地上拉长的影子,听见猎猎风声拍打着大衣。也许是根本想不到竟然有人如胆大包天,埃尔温浑然不觉身后鬼祟的跟踪者,他的脚步稳重笃定,却又轻巧地像是蚱蜢,独自遁入黑暗的背影坚定无畏,当时弗朗克不禁产生一种错觉,他不是在跟踪,而是潜行的士兵,心无旁鹜地追随他们可靠勇敢的领袖。就是在那样的一个夜晚,他跟在他身后,不知不觉来到森林深处,看见他走进小屋,然后──
三人不时在光线充足的空地停下来确认方位。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们离烟火越来越近,哈迪受到鼓舞,托比仍旧淡定,弗朗克暗暗着急起来,好几次他踩在泥地上,惊恐地失去重心,手脚在空中忙乱地稳住身体,还有次他踩到了成堆的树枝,脚下劈哩啪啦响──
「该死──弗朗克,当心点!」
「我……抱歉。」他想抱怨「我又不是故意的」,又硬生生咽了下去。他忽然想到等会儿自己或许可以故意制造声响,滑一跤假装受伤拖延时间。
忽然托比停下脚步,不再前进。其余两人回头看他。
「哈迪,我们回去吧。」他说:「这不是个好主意。」
「你在说什么?我们就快要到了。」
「继续下去,我们至少还得花半个小时。」
「那我们至少走了一半!」哈迪跺脚,道:「就快要到了不是吗?无论如何我要继续前进。弗朗克,你呢?」
「欸,我认为托比说得有道理,哈迪……哈迪!」
哈迪头也不回地前进。弗朗克看看托比又看看逐渐远去的哈迪,犹豫了一阵,转身追了上去。
托比叹了口气,后头跟上脚步。
依旧是哈迪走在最前面,弗朗克和托比殿后。虽然托比跟上了,但显然的,他不赞同哈迪的做法。弗朗克的脑袋开始转着其他想法:这时候拉拢托比的可能性是多少呢?如果是托比,他能够了解埃尔温的作法吗?或许他能。藏在地下室的禁书和第二层抽屉的门德尔颂,是不是迈尔家藏在党国jīng英之下的里层面孔?他足够宽容吗?或许是,他接受弗朗克和埃尔温的事。他足够仁慈吗?或许。弗朗克无法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