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秦粗|喘|着靠在身边的大树上,郁闷地踹了地上嶙峋的树根一脚,而后折身,沿着溪谷匆匆忙忙往下游去。
天空不知何时变得yīn沉,涌满了厚重的乌云,却没有一丝风。不多时,密集的雨点砸下,将整片天地都笼罩在茫茫的bào雨之中。
阿梨以为自己会死在乱石滩中。她自然知道洪水之势不可挡,被那样激烈的水流拍到岩石上,人会骤然撞晕过去,折断脆弱的骨头,而后溺死在河谷里。
可一具qiáng劲有力的躯体随即裹覆在她背后,也不知他如何操纵着随手抓到的一截树gān,竟完美地从那段凶险无比的乱石滩中挣出了一线生机。
望着急速退去的两岸丛林,阿梨眼角沁出泪来,抬手覆住李贽紧箍在她身前的大手。
乱石滩外因是大江,沉积着大片的河沙,水流虽仍旧湍急,但却并不似溪谷中那样凶险。二人无依无着地沉浮在江流中,但却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漫天的bào雨砸下来,午时燥热的空气骤然转凉,河水冷得令阿梨素来殷红的唇有些发白。李贽搂着她的腰,将她往怀中紧了紧,怨道:“傻子,你不下来,我总能脱身。你不知轻重撞下来,现在正成了我的累赘。”
那段树gān并不粗壮,水流又湍急,天色却很快黑透了,他一个壮年的男子尚且觉得艰险,她虽并不是荏弱的千金闺秀,到底难吃这份苦头。
阿梨没有辩驳,只轻轻摩挲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肯松手。他哪里知道看着他被困在溪流中,生死一线,她心中比独自处在乱流中更仓惶?
顺流漂下不多久,李贽不断调整着方向,终于拐进水势平稳的浅湾处。阿梨拨开水面上浮满的枯枝,二人缓慢地靠近岸边。
岸边不远有一道十余丈高的悬崖,底下有一道两人深,两臂宽的天然缝隙,绵延数里。因此处能避风雨,有农户将柴草寄放在这岩缝中,偶尔也有牧童到此处放牧。
因此时正下着大雨,阿梨扶着李贽,深一脚浅一脚爬上悬崖底下。两个人jīng疲力竭,只得避在此处,等风雨停歇。
河边风大,阿梨身上湿透了,脸色有几分苍白。李贽摸出火折子,里头竟淅淅沥沥流出水来,只得又往雨中,勉qiáng找了两块能充做打火石的鹅卵石。
天色黑沉得有些吓人。阿梨在地上铺了gān草,蜷缩在李贽脚边。那打火石总也打不着,一遍一遍的锉磨声中,李贽渐渐失了耐心,终于狠狠将手中鹅卵石照着石壁上一甩。
那鹅卵石弹落在地上,滴溜溜转动着。天地间嘈杂一片,阿梨心中却静了静,那些温软到无处安放的柔情悄然沉寂下来。
他只要活着,就是公侯府第金尊玉贵的公子,而她只是郡守府身份暗昧的一介舞姬。生死艰难,可有的天堑比生死更难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