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柴 王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赵毅衡在《诗神远游》一书中写道:“西方诗是有一分讲成十分,作感伤性的发泄,中国诗是有十分只讲一分,隐而不露。因此“克制陈述”(uatement)是中国诗的基本手法。”这种手法,用庞德的话来
说,就是“接近骨头”(o bone);或也可说接近罗兰·巴尔特所谓的“零度写作”。
而此诗正是王维众多“零度作品”中的一首。
这首诗将中国山水的寂与幽写到了极至。寂中有声才是真正的大寂,幽中有光才是真正的大幽。王维能体会到这一层,全仗他的禅学功夫
,同时他将自己的身与心完全融入自然之中。这四句诗使人读来似乎不是王维在说话,而是自然本身在说话。或者也可这样说,他以自然自身呈现的方式呈现了自然。
正如叶维廉所说:王维对物象作凝神的注视,不是从诗人的观点看,而是“以物观物”,不渗入知性的侵扰。王维在脱离了种种思
想的累赘之后,仿佛具有了另一种听觉,另一种视觉( 读者因而亦袭染了他的听觉视觉),听到他平常听不到的声音,看到他平常不觉察的活动。这一切(在《鹿柴》中均已呈现) 又正如陆机所说:“课虚无以责有,叩寂寞以求音。”王维为叩开“大寂”之门,在诗中他变成了寂寞本身,如寂
寞在空山静享那青苔上最后一抹夕阳。他这样做了,因此寂寞才显形并对他说话,而他才记录下寂寞的话语( 即本诗) 并了解了寂寞的真秘密( 声音与光亮),一句话,王维知道了寂寞内部所脉动着的全部生命。最后,二者浑然莫辨。王维即寂寞,寂寞即王维,是王维在吟诗,也是寂寞在唱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