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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ACT 1

翌日。

步琅飞决心亲率军队出征的消息震惊朝野。

皇帝亲自挂帅上阵,无疑是为边疆的受难百姓注入一剂强心针,而宫里却是喜忧参半,忧的人以太后为代表,太后不顾孱弱的身体,一早便硬是强撑着站在送军队伍的最前头,频频抹着眼泪。

季荷伊握住太后冰凉的手,望着步琅飞在朝阳下翻身上马,一刹那有种一语成谶的悲伤。

昨天,她在木牌上写字之后,便随手挂上翻乱了,刻意不让步琅飞晓得哪个是她写的,夜幕降临,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她只觉得穿得薄了,抱着胳膊说想要走。

步琅飞笑了笑,让季荷伊先下楼去,他想再看一看。

她一边应着一边下楼,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他便也下来,牵了她的手,很慢很慢地说道:“我们回去吧。”

夕阳正燃烧得如火如荼,却不是繁盛,而是日暮途穷的苍凉。

不过一朝一夕而已。

她与他终究还是要道别。

“母后,小荷……”临行之际,步琅飞握住缰绳,回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皇上放心,臣妾会照顾好太后娘娘。”压下心头万千思绪,季荷伊平静地说道。

“琅儿……你千万要早些回来……”太后娘娘一面拭泪一面说着,“危险的地方别去,你可是九五之尊,咱们天朝不能没有你……”

“娘。”步琅飞无奈地笑了笑,眼眶却泛了红,“儿子都还没出征,您这就给儿子泄气了。”

“是,是,哀家真不会说话。”太后摇了摇头,“你尽管放心,哀家还有荷伊做伴儿,还有那夏丫头,哀家也会一并照顾着,你只管早去早回。”

步琅飞沉声一一应下,然后缓缓地将目光落在季荷伊的眼底,启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阳光模糊了他的表情。

季荷伊却看懂了他想要告诉她的一切。

——等我回来。

只要她在,他即便披荆斩棘,都要义无反顾地回到这里。

鼻尖的酸意再也忍不住,她用力地点头,垂首的那一刹那,有大颗的眼泪落进脚边的泥土,刹那间了无踪迹。

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

望着步琅飞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视线尽头,季荷伊胸中忽然翻涌出真切的疼痛,那一刹她竟然真的开始害怕,她等不到他的归期。

两个月后,前线传来捷报。

步琅飞亲自率军上阵果然杀灭了西凉的嚣张气焰,初步挽回颓势,局面却仍旧胶着,僵持不下。

西凉与北辰似乎是铁了心要与天朝扛到底,不惜一切代价,负隅顽抗,双方各有伤亡,谁都占不到更多的便宜。

局面僵持长达一个月之后,前线再度传来西凉北辰要与天朝和谈停战的消息。

“停战吧,那些个蛮夷不过就是想要点贡品和土地,咱们给就是了。”太后一边颤声说着,一边又要流泪,“哀家实在太想念琅儿了。”

“太后娘娘,这事皇上会拿捏好分寸的,您就安心地等他平安回来吧。”季荷伊依旧是柔声宽慰,用筷子夹起一块点心,放进太后面前的碟子里。

丽娘看了看天色,低头凑到季荷伊的耳畔小声道:“娘娘,该吃药了。”

季荷伊不动声色,转回头来看着太后道:“太后娘娘,天色也不早了,荷伊不打扰您休息了,明儿一早再过来陪您。”

太后娘娘有些落寞地点了点头,怜爱地看着她:“回去吧,晚了夜露重,容易受凉,你这个身子骨,怎么就调理不好呢?”

“可不是荷伊挑嘴,又生怕吃多了便不美了么。”季荷伊娇俏一笑。

“别听宫里那些小丫头胡说八道,你就是再胖一圈,宫里也找不出比你更标志的姑娘了。”太后笑嗔,或许是停战的事有了眉目,步琅飞归期指日可待,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

从慈馨宫出来之后,丽娘立刻为季荷伊围上了披风。

已是初夏。

季荷伊却仍旧手脚冰凉,常常心悸得厉害,稍微一动便会出一身虚汗,消瘦已然是表面现象,每天出门都要盖上厚厚的胭脂,掩饰苍白的脸色。

主仆二人走得很慢。

从慈馨宫到紫竹苑,短短一段路,季荷伊却间断歇息了好几次。

“娘娘,皇上马上就要回来了。”丽娘用力握住季荷伊的手,眼泪汪汪地说道,“等皇上回来,娘娘可别再瞒着皇上了。”

季荷伊喘息着,微笑点了点头。

——如果能等到那一天的话。

夜幕降临。

同一轮圆月。

苍茫大漠,星子缀满夜空,晶莹璀璨,月光清冷如冰。

步琅飞坐于军帐之中,面无表情,眼神了无生气。

桌上点着一盏油灯,火苗哔哔啵啵地跳跃着,忽明忽暗,帐外传来踏沙而行的脚步声,随即帘子被掀起,来者一身青色衣袍,气质**,面若冠玉。

“皇兄。”步声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面无表情地说道,“用膳吧。”

步琅飞冷笑一声:“哦?怎么?你们改变主意,想要毒死朕?”

步声轻挑唇角:“时机未到,皇兄尚无性命之虞。”

“你对朕的怨恨,朕隐约察觉得到。”步琅飞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镣铐,随即语气变得凌厉,“然而,朕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跟西凉人联手,要瓜分祖上基业,如果只是因为恨朕,未免太动干戈!”

“我的确恨你。”步声用毫不相衬的笑容,轻飘飘地说着决绝的话语,“可不单纯因为紫芜。”

步琅飞怒瞪着他:“除了紫芜,朕还有哪一点对不起你?”

而他们二人有关夏紫芜的纠葛,又岂止是一个“对不起”能说清的。

当年,夏紫芜早已对步琅飞表明心迹,两情相悦,而同时她却也明白步声对她的好感,苦于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而求助于步琅飞。

步琅飞相中将军之女向瑾知,指婚给步声,原本是好意,也免去了夏紫芜的尴尬,却让步声误以为这是步琅飞逼他退出竞争的手段。

而时隔多年,时过境迁,再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步声并没有回答步琅飞的问题。

他走出军帐,瞥见不远处,一颀长背影茕然而立,晚风吹起那人披散于身后的碎发,灰色的衣袂飘荡在浓浓夜色里。

步声默不作声地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站,看似不经意地搭腔:“宇文兄,怎么在这儿发呆。”

宇文铎张了张嘴,却还是犹豫着没有出声。

“还在想那位误闯密室的皇妃么?她确实令人过目难忘。”步声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若不是那天你要我手下留情,怕是她也不能苟延残喘到今日,只要你假扮步琅飞随我回去,她便是你的,即便你随后要将皇位禅让于我,我也会成全你……我的皇后,只有一个人能胜任。”

宇文铎愣了半晌,

仍是摇了摇头:“她真是从东汶而来的和亲公主?”

“千真万确。”步声的答案没有一丝犹疑。

“实在太像……”宇文铎喃喃道。

“世间相像的人事物实在太多,如今你还念着你曾经到过的地方?”步声仰望着夜空轻叹,“若你留下来,我可以给你荣华富贵。”

“不,我要回去。”宇文铎摇了摇头,“若我完成你的愿望,请帮我找到那位半仙。”

“承君此诺,定然会履行到底,放心吧。”步声拍了拍宇文铎的肩膀,转身离开。

宇文铎仍旧站在原处。

十几年前,半仙将尚且年幼的他带到陌生的山林,说要渡他此生劫难,他将会去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但十年后必须回到原处,否则会连累到在那个时空中与他的人生有所牵扯的所有人。

从未想过他会在那样陌生的地方,与一个名为季荷伊的少女相知相惜。

在渐渐沉溺与不可自拔的同时,十年之期竟然就这样啸然而至,他不想连累生命里最重要的她,唯有匆匆远走,不告而别。

当他重新回到这里,已然是恍如隔世,半仙早已云游四海,不知所踪,而他行尸走肉般地生活,阴差阳错地遇上了步声。

步声给他一个承诺,和一个要求。

不管不顾地应承下来,只为了再与她相见。

ACT 2

一个月后。

盛夏。

沉寂了半年有余的皇宫,终于因为和平停战的协定与皇帝的归期,而重新开始焕发生机。

“荷伊,你看,哀家这一身衣服怎么样?可还合身?”太后娘娘喜气洋洋地试着新衣,绛紫色的衣装尽显贵气,近日来心情舒畅,身体和气色也愈发好转,像是年轻了十岁。

“这颜色与太后娘娘相称得很,好看极了。”季荷伊微笑地称赞道。

“那么哀家就穿这身去迎接琅儿了。”太后娘娘笑得合不拢嘴,随即又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还是荷伊贴心,这些日子,绫儿和淳儿都见不着人影,也没见他们来瞧瞧哀家。”

听到太后忽然提起淑仪公主和步淳,季荷伊也是蓦地一怔。

自从那天淑仪公主向她坦白复杂内情,以及淳儿在御花园见到她时的奇怪反应之后,季荷伊便再没有与他们二人有过交集。

绝非刻意,只是单纯地没有了相互探望的心情,也不曾巧遇相逢。

几次昼夜更替,终于,盼到了归期。

协议停战,不能算是凯旋而归,却给了盼望和平的黎民百姓一线生机,对于关心皇上安危大过于天下的人,自然是一件难能可贵的喜事。

步琅飞返京归朝那日,一直被炽烈阳光覆盖的这个夏季,却突然下起了大雨。

百万将士们默默地站在雨中,雨点摔打在队伍最前方的轿顶上,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瓢泼而凌乱的雨声里,站在轿旁的太监抻直了脖子,扯着嗓子长声道:“皇——上——驾——到——”

太后与季荷伊相馋着迈出大殿,几位宫女忙不迭地跟在身后打伞,顾不得雨水溅湿了裙摆和头发,太后迈着小步踏了长长的阶梯。

季荷伊的心跳得咚咚作响,一别数月,说不期待不想念是不可能的,太后早已不管不顾地奔向前去迎接,而她却连站在这里都觉得吃力。

长箫在她的身后撑伞,丽娘拼劲了全力扶持着季荷伊身体一半的重量。

“娘娘,快看!快看!是皇上!”丽娘激动地说着。

隔着厚重模糊的雨帘,轿帘终于被挑起,一名公公擎着一柄打伞,屈膝候在那里,一抹明黄色的剪影从轿中迈出,负手站在那里,一刹那群臣跪拜,山呼万岁。

太后已然迎到了他跟前。

季荷伊远远看着,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心跳莫名其妙地越来越快,一种陌生与熟悉交杂的感觉让她焦虑。

眼看着他向这个方向走来,她却莫名其妙地想要逃开。

一阵阵剧痛伴随着晕眩袭来,近日里几乎是家常便饭,季荷伊痛苦地闭上双眼,独自忍受,几乎将丽娘的手掐出血印。

“娘娘,可是又难受了?”丽娘担忧地低头去看她的脸色。

“丽娘,扶本宫回紫竹苑。”季荷伊强忍住不适,哑声说道。

“可是……”丽娘犹豫地看了看朝这个方向走来、离自己还有数十步之遥的步琅飞。

“本宫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让皇上看见。”搬出最有力的说辞,有一半的确是真心实意,季荷伊觉得自己快要厥过去了。

“是,娘娘。”见季荷伊痛苦的模样,丽娘不敢多虑,连忙向长箫使了个眼色,长箫会意地将伞交给了青眉,与丽娘一左一右地扶着季荷伊往紫竹苑的方向走去。

行至半路,疼痛减轻,一度飘离身体的神智终于回到了季荷伊的身体,她听见身后传来深深浅浅踏水而行的脚步声,仿佛是追着她而来,便转过头去看。

几位丫鬟也停下了脚步。

只见雨帘里,一位身着浅蓝色纱衣的女子僵立在那里,并没有人为她撑伞,瀑布般的长发缀着水滴。

“……绫儿?”季荷伊眯着双眼,不太确定地叫出声来。

淑仪公主快步上前,她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恐惧,似乎全身上下都在发着抖。

“荷伊……你怎么,变成这样……”就连声音都是颤栗到了极致,“是不是……是不是……”

“是你想多了。”痛楚已经平息,季荷伊表情柔和地看着淑仪公主,伸出手将她拉进伞下。

“我怎么能不多想……我怎么能不多想……”淑仪公主看着季荷伊瘦骨嶙峋不复光泽的手,满脸早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只是怔怔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公主——公主——!”红樱和几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举着伞朝这个地方奔过来。

“快扶你们主子回去吧,熬碗姜汤给她喝下,免得着凉。”季荷伊轻声说道。

“是,莲妃娘娘。”红樱怯怯地看了季荷伊一眼,屈膝行了个礼。

自从季荷伊疯癫谣言传开,丫鬟们似乎就开始对她敬而远之,季荷伊自己亦明白,她的容颜早已不复以往,苍白瘦削,看起来的确像一个失宠的弃妃。

淑仪公主用颤抖的双手捂着脸,看起来有些失了神智,她被丫鬟们七手八脚搀扶着,从另外一条路上离开。

季荷伊望着她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为她也为自己。

原本都是胸无城府,开朗乐观的女子,何以被逼到这部田地。

莫名其妙地,心底忽然空落落的,有些发慌,仿佛不止是因为身体不适,季荷伊摇了摇头,重新握住丽娘和长箫的手,轻声说了句:“回去吧。”

回到紫竹苑后,季荷伊便歇下了,一直睡到傍晚时分,睁开眼天色已然暗下,丽娘一直候在旁边,见季荷伊转醒

,连忙站起身来说道:“娘娘醒了,可要用晚膳?”

自从被毒素侵体,季荷伊始终食不知味,却还要勉强自己吃些东西,不让身边的人太过担心,想想距离上一次吃东西也过了大半天,尽管没有胃口,她还是点了点头。

“奴婢这就去弄!”丽娘立刻面露喜色,迈着碎步往寝殿外走去。

没想到丽娘前脚刚踏出门,便跟慌慌张张的长箫撞在一起,长箫的表情不知是紧张还是欢喜,结结巴巴地说着:“皇……皇上来了……”

“皇上?在哪?怎么没人通报?”丽娘也吓了一跳,“娘娘还没梳妆呢!”

“皇上……皇上一个人在咱们紫竹苑大门口站了半天了……”长箫心虚地绞着手指,“一开始我觉得奇怪,以为自己看错了,皇上怎么会杵在门口不进来呢?刚才又仔细瞧了瞧,才发现确实是皇上……”

“你这个呆头鹅!”丽娘一跺脚,“你赶紧去寝殿侍候娘娘穿衣梳妆,我去喊皇上进来。”

长箫连忙应了句,忙不迭地向寝殿走去。

丽娘满面喜气地顺着石阶向紫竹苑大门走去,远远地就开始大声地请安:“奴婢丽娘给皇上请安!”

负手立于门畔的步琅飞似乎楞了一下,随即便点了点头。

“皇上,您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看望娘娘吗?”丽娘殷勤地说道。

“现在……方便吗?”他似乎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方便的。”丽娘快人快语,虽然季荷伊总是叫她低调行事,但添油加醋的毛病还是本性难移,“娘娘天天数日子,等着盼着皇上回宫呢,茶不思饭不想,都瘦了一大圈,要不是今天早上忽然身体不适,早就迎上去和皇上见面了。”

“那……朕,就进去看看。”

丽娘笑逐颜开地在前面引路,并大声招呼青眉去端茶,他迈开步子跟在后面。

长箫扶着略施脂粉的季荷伊从寝殿中走了出来。

彼时他刚巧抬脚迈进门槛,抬起头与她打了个照面,心即刻跳得咚咚作响,他细细地用目光临摹着她的轮廓。

——那一天只匆匆看了一眼,而现在再看,除去更加瘦削的外形,她的气质,她的神态,都太像太像他的小荷。

明知道不合礼数,明知道他不该冒冒失失地来到这里,可就是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他来到她的身边,尽管他已经一再确认,面前这个女子,是从东汶迢迢而来的和亲公主。

在对视的时间里,季荷伊已经发现了不对,而他闪躲着她的目光,只一眼便足以辨认那气质上的差别,虽然心中震撼,但却万万不能显山露水,眼前这个人,虽然不是她现在心中之人,但仍旧是她存在于这个时空的理由,仍旧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想伤害的人。

没想到,再见会是这样。

他扮作他人,她亦是另有身份,近在咫尺,却仿佛天涯,走错一步,牵一发动全身。

这关系到——属于步琅飞的,天下。

“你们先下去吧。”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季荷伊微笑着轻声开口。

“娘娘,您安心陪着皇上吧,奴婢们就在外面,有事只管叫奴婢。”见季荷伊露出笑容,丽娘也高兴地催促着长箫和青眉赶紧到门外去。

随着房门被丫鬟们带上,宇文铎看起来有些坐立不安,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开口道:“朕……就是顺路进来看看。”

“征战数月,皇上辛苦了。”季荷伊仍是笑着,“听长箫说皇上在门口站了许久,怎么不进来坐呢?”

听着她的声音,宇文铎早已无法思考她话中内容,他仓皇踉跄地转过身去,推门而出。

季荷伊怔怔地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

脸上笑意还在,泪水却潸然而下。

有些事情,将永远成为秘密,比如当初的宇文铎是为什么来到她的身边,又为什么突然回到这里,为什么走进如此复杂的棋局,为什么命运要如此****。

有些人,一别便是永恒,比如朝阳下策马离去的步琅飞,一句“等我回来”,终究遥遥无期,而说这句话的人,生死未卜,杳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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