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藤甲在猿挂城没有身份,毛利元就并不能公开表示哀思,但私下里,他还是在隆丰广义面前表达了极度的愤怒。
是谁知道了藤甲的来历和天才?是谁非要砍断自己刚刚得到的左臂右膀般的助力?负责刺杀任务的是什么人,是伊贺还是甲贺?
得了名字的藤元似乎一夜之间长成了大人,眼泪也只是独自在夜里流。平日里,凡是看到这个变得沉默寡言的小孩子那冰冷的眼神的人都会被吓到,那哪里是小孩子该有的眼神,那依然清澈的眼眸中心,漆黑的眼仁如同深不可测的黑洞,仿佛世上任何的蓬勃生机与之相视,都会瞬间失去活力,变成冷凝战栗。
有田中井手之战的胜利,在广义上讲,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从本质上而言,毛利家依然和吉川等其他安艺国武家一样,还是夹在大内与尼子两个庞然大物之间担惊受怕的活着的小家族,说不定哪一天的某一个决策上的失误,就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这种夹缝求生的滋味,也只有这些小家族自己明白吧。
对于毛利元就个人而言,有田中井手之战还是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好处。除了博得了智将善战的美名外,以
前一直看他不起的部分家臣也终于开始重视这个年轻的二公子了,甚至有人已经将其看成是毛利家的中流砥柱,最大的依仗。对于这些,元就并没有居功为傲,他心中还有其他要费心思考的事情。虽然他对于藤甲的意外身亡感到愤懑,但确实也抽不出什么时间来理会小小年纪的藤元,这个藤甲再三嘱咐过的遗孤。
隆丰广义曾在元就处提了几次藤元的安置问题,却都被元就“以后再议”打发了,后来元就被问的有些烦了,就对隆丰广义道:“既然他想学武道,而你又正好身手也不错,暂时让他跟着你吧。”
自此,藤元便被带到了隆丰广义的武士庄。广义佩服藤甲先生的才智,对藤元也从未轻视,元就拨付给藤元的抚恤钱粮中,他只取日常开销费用,剩下的代其存储起来,以备以后使用。
那一日,连绵阴雨下了一整天,整个天地间都湿漉漉的,叫人内心不由的升起烦闷情绪。
傍晚时分,隆丰广义在猿挂城轮值结束,匆匆赶回家来,一推门便发现藤元坐在偏房门口。他正呆呆的望着天上倾斜下了的雨丝,一直以来冰冷的目光中竟然有些悲戚神色。只是当他看到广义进
门后,那种哀伤又消失不见了。
广义没有说什么,静静的脱下斗笠蓑衣,将脚上沾满泥泞的木屐脱下。他进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穿过中拉门,走到偏房屋檐下,跪坐在藤元身边,也仰着脸望着雨丝,仿佛无穷无尽的雨丝。
天色静静暗下来了,夜风也吹起了丝丝凉意。
广义叹了口气,缓缓起身道:“我去做些吃的。藤元,进屋吧,夜太凉了。”
“今日是生日。”藤元的话让隆丰广义不由的停下了脚步。
“每年的今日,父亲都会采集百草,母亲为我烹制成百草长寿糕。”藤元似乎有些疲惫,“可是,为什么,我今天一点都不饿呢。”
隆丰广义拍了拍他的肩头,一语不发的走进了里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隆丰广义端着食盘进了偏房,摆开了碗筷。他一边摆放食物,一边叫着广义:“来吧,吃饭吧,虽然没有百草饭,我也将家里能找到的菜品都用上了,大约也有七八种吧,请你品尝一下。”
藤元有些诧异,竟然当真走回了屋子,坐在了饭桌前,望着碗里的饭团,却并不动手。他抬头看着广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