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第二次被请家长,我站在老师办公室里,低头看着自己脚上新买的耐克鞋,克制着想翻窗离去的冲动。眼下的功课,我根本跟不上。这里的教育,和我从前的完全不一样。
“陆焉,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成绩怎么可能一下子下滑成这样?”回去的车上,陆焉的妈妈一如往常数落着我。
虽然不甘心,但现如今,我还是得叫她妈妈。但在我心里,她和我的妈妈根本没法比,我感受不到她对我有一丝一毫的爱,她的眼睛里只看得到成绩。
而我的妈妈,对我却是无止境的包容。爸爸离开的时候,我正值叛逆期,又被陆焉伤了心,有一段日子十分颓废。我不愿意回家,不想听“妈妈”的唉声叹气,不想考虑以后。可村子就那么小,我在外面晃啊晃,还是离不开。无论我多晚回去,都会看见“妈妈”守在回家必经的那条路上,打着一只手电筒,等着我。真是好奇怪啊,我回去的时间毫无规律,可她就在那里,也不骂我,看到我之后,就招呼我一起回家。
她让我的叛逆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她让我愧疚。
“我看你最近就是偷懒了,回去之后我把你电脑都封起来,高考之前别想碰,手机也要没收,有正事想用再
跟我说。”似乎没看出我在走神,“妈妈”还在絮叨,“现在都学会玩游戏了,谁教你的?!是不是又认识什么狐朋狗友了?!你这孩子就是意志不坚定,把所有人都当好人,就跟那时候那个顾……”
开着车的爸爸打圆场,截断了她的话:“行了行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要念叨一辈子啊。以后也没什么可能再遇见那孩子了,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我还是听懂了。虽然脸上不动声色,可气愤让我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我感觉自己像只滚圆的刺猬,****想要冲过去。
“对,我就是和顾男联系上了。”
顿时,“妈妈”的脸色变了,爸爸居然下意识踩了刹车。他们望着我,震惊得像在看一只怪兽,而不是他们的儿子。
我知道,在他们眼里,顾男才是怪兽。现在怪兽,确实潜伏在他们的儿子身体里。
回到家,“妈妈”真的说到做到,搬走了显示屏,拔掉了路由器。她恶狠狠地扯动着那些打结的线,明显是在发泄怨气。我坐在床边,没有理睬。没有电脑,我也可以出去上网。难不成以为这么容易就能限制住我的行动吗,我又不是陆焉。
她这么一折腾,桌子没有锁的抽屉自己晃开了一条缝。我
想关上抽屉,却猛然看到了一样熟悉的东西。我有些不敢置信,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可当我把它拿到眼前,我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那是个很薄很薄滑面的本子,印着四不像的卡通图案。是当时我能买到的,最好的本子了。如果我没记错--我翻开本子,最中间,订书钉分隔的那页,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男一女中间一个男孩子,男孩子当时也就七八岁,他们站在自己家的院门前,笑起来弧度一模一样。
那是我。是顾男。是我的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