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姐陷入了沉睡——至今不曾醒来的沉睡。
在那晚歇斯底里的疯狂挣扎之后,她仿佛在躁动中失去了全部生命的力量似的,在一阵喘息中陷入了难以说是昏迷还是睡眠的休息。
原本这还令院方松了口气,然而当季小姐怎么也无法从这场睡眠中清醒过来时,院方终于意识到出现了麻烦。胡医生作为责任医生自然更加跑不掉,他唉声叹气地跟我抱怨说,一口气丢了两个月奖金,好一阵儿的熬夜加班都喂狗了。
“这我是要对你表示一下同情啦。”闲扯这话题的时候他正拉着我在一家半夜开张的小烧烤摊儿喝啤酒,推杯换盏了几巡,都有了些醺醺然的醉意,我趁机向他提出了圣痕的疑问。
“你说‘圣痕’?”胡医生把啤酒杯子往旁边儿推了推,显得有些不以为然,“问这个做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是个医生,不是个神棍吗?”
“可是……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想,作为世界各地都有记载的神迹,你就……试着胡说八道一番地推想推想,如果这些记录中有那么一些是真的,这种现象应该如何解释呢?”
我敢打赌,如
果我在这家伙的办公室这么问,一定会被他一脸不耐烦地轰出去。然而在城市漫天霓虹映照下显得愈发黯沉的夜半星光也好,烧烤摊上氤氲着有些呛人的白色油烟也好,似乎都有了某种非现实主义的迷幻意味,麻醉了胡医生身为“医生”的紧绷神经,让他也无拘无束地和我一道胡思乱想了起来。
“圣痕啊……”嚼了几口喷香的鱿鱼须,胡医生大马金刀地往背后冰冷的水泥墙上一靠,望着辽远阔大的星空,眯缝着眼睛一阵若有所思。
就在我以为他就要这么傻兮兮地睡过去的时候,这家伙却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反倒把我吓了一跳。
“虽然是我瞎胡乱猜的……你觉得这样解释如何?”
胡医生说,这些浮现在人类身体上的“异常”甚至“字迹”,或许可以用“极度坚定的精神信仰与严守客观事实的肉体之间所发生的的皲裂痕迹”来解释。
“你这……他妈的,有点绕啊。”我被他搅得一头雾水,不由得挠了挠后脑勺。
“简而言之,就这么理解吧——”
老胡油乎乎的指头在鼻子上擦了擦,平素严谨又高深莫测的装逼神情一扫
而空,癫狂的目光中满满弗兰肯斯坦式的疯狂科学家作风——说不定我之前一直误会了这家伙的本性。
“首先回答我的问题——要如何在梦中杀死一个人?”他说,“并非通过外力来破坏生命活动,单纯地在梦中夺取一个人的生命和灵魂……是不是觉得有点儿匪夷所思?”
这不是废话吗。
“但这并非无法做到——如果一个人所经历的梦境过于逼真,逼真到足以骗过自己的大脑,那么对这个没清醒的家伙而言,梦境对身体的影响就近乎于现实。如果他不巧正梦见自己因‘溺水’而窒息,正常反应会极大地刺激神经系统,而这种应激刺激足以让人从梦中惊醒过来——然而,如果这份‘溺水’的梦实在是太过真实……比如,真实到刚好和此人原本记忆中的溺水记忆一模一样的话,说不定就连大脑本身也被骗过,误认为自己已经溺水了。在这种极端情况下,哪怕气管通畅,可一旦肺部进行氧气交换的机能得不到大脑和脊索的控制,那么对人类而言,就和真正的溺水没有任何区别了——他会‘溺死’在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