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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田园犬和中国农村少年们的不幸

——谨以此文献给我们亲爱的黄阿狗

陶爸

上个月下旬,我答应给女儿12周岁的生日礼物定下来了。礼物是一只白色的小博美,暂安置在北京朋友家里。这是一只出生才3个月的小母狗,担心她太小受不了有氧舱托运,我们决定一家三口自驾去北京把它接回上海。

不想安排得太赶,去程先后在日照和天津歇了两晚。但孩子的心早就飞到了小狗身边,她只嫌爸爸车开得太慢,一会就要把小脑袋探到前排来看看导航显示的剩余里程。

“我终于有了一只白色的、小小的、可以抱在怀里的小女狗啦!”

这个小姑娘一路反复念叨。

车越靠近北京城,她的心跳得越快。等到车到朋友家楼下,从电梯出来,走到楼道里,隔着防盗门听到小狗的叫声,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女儿并不知道,三十多年前,她爸我也为小狗流过不知道多少眼泪。

现在回想起来,我小时候流的眼泪,一半因为被揍(绝大部分是被父亲揍,少部分是被哥哥揍),一半是因为土狗。

已经记不清童年的我养过多少只土狗了,就是众所周知的中华田园犬。

小奶狗时期,是中华田园犬一生中最可爱也最幸福的时候。在我看来,把现在所有用来形容可爱的网络语言,比如萌啊、蠢萌啊等等都用在它们身上,都难以形容其万一。

刚出生的小土狗,脚掌是红色的肉垫,在几个月后才慢慢变成黑色。眼睛是闭着的,要半个月左右才睁开眼睛。所以它们走路都是左摇右摆、跌跌撞撞。

小土狗**是靠嗅觉和触觉,用小脑袋瓜去乱撞狗妈妈的乳房,撞到了就一口叼住不放。最壮观的时候,你能看到不胜其扰的狗妈妈起身挪地方,舍不得松开奶头的小奶狗成排吊在妈妈肚皮底下。

我女儿一定要博美这种小型犬,她也喜欢拉布拉多和金毛这种大狗,但总觉得没法抱在怀里。她并不知道,她爸爸我小时候养的土狗,其实也都是小土狗,只

有两只幸运地避免夭折,长成了威武雄壮的大狗。

但等待大狗的命运并不会太好。在中国广袤的乡村里,几乎每一只田园犬的命运都不会太好。在它们从小奶狗长成大狗的过程中,通常有以下几种结果:

1.失踪

2.被毒死

3.被车撞死

4.变成狗肉

我出生于20世纪70年代初,也就是说,我和小土狗的童年记忆,基本在大集体的尾声结束、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伊始之时。…

这是个稍显特殊的年代,生产单元突然由只管挣工分的生产队分散到各家各户,从育秧播种到收割上仓,每个环节都得自己打理。

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变化是,农药、老鼠药和化肥等生产资料,由此前从供销社到生产队这种被严格控制的闭环,直接进入家庭,被自由支配。

这个变化注定了我的小狗遭遇上述第二种命运:被毒死——要么是吃了被毒死的老鼠造成二次中毒,要么是直接误食了毒饵。

被毒死的小狗和喝农药自杀的农妇,是我童年最常看到的两类悲剧。甲胺磷和呋喃丹这种剧毒农药的名字,至今留在我的记忆中。

本来活蹦乱跳的小狗,突然发狂般上蹿下跳、悲鸣不已,那就预示着这场悲剧即将上演。那时的我只能流着眼泪把垂死的小狗抱在怀里,等父亲来给它灌硫酸铜溶液。

做化学教师的父亲说硫酸铜能解毒。他给同样误食了毒饵的家禽们动过外科手术,将嗉囊用菜刀割开,掏出毒饵,再用缝衣针缝上,基本都能救回来。

但对我怀里垂死的小狗,一向全能的父亲从来都没成功过。

这真是伤心的往事。

失踪几乎是和被毒死同样正常的逻辑。被嫉恨它的村人偷偷打死,被贪婪的路人或者乞丐抓走,或者索性就不知所终地辗转于某条沟壑,在千呼万唤始终杳无音信、眼泪快流干之后,好几条小狗就这么从它小主人的视野与记忆里慢慢消失了。

对于公路附近乡村的土狗来说,被汽车撞死

在公路上,已经成为一种越来越常见的命运。它们不像城市狗那样见多识广,知道躲避这种钢铁怪兽,也不像宠物狗那样,有主人百般呵护,牵着过马路。

十几年前,在武汉出差,去天河机场的路上,看到一只小土狗在快车道上拼命昂起上半身叫唤,它的下半身已经变成薄薄的一层,紧贴在混凝土路面上,眼泪顿时下来了。这悲惨的一幕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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