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并不如何疾言厉色,许朝暮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却令黎湛哑口无言。
好半晌,他才哆嗦着嘴唇开口:“朝暮,你可是怨我?”
“是。”许朝暮毫不犹豫地点头,“十年前,你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收养我,害我与祖母哥哥骨肉生离;十年后,你罔顾人伦与圣旨,对我做尽逾越之事。黎湛,你告诉我,我该怎样不怨你?”
黎湛的瞳眸猛地一缩。
他以为,她只是习惯性与他对着干,却不知道她的怨言竟然如此深重。
“想不到我十年深情,换来的竟是你满腔怨怼。”黎湛满眼凄凉,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
许朝暮不忍心看他这副自怨自艾的模样,但有些话不得不说。如果她一味纵容,早晚有一天,他会拖着她一起坠入深渊。
“你走吧。”黎湛疲惫地挥了挥手,“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再管着你了。”
“当真?”许朝暮不信,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黎湛唇畔的笑意加深,自嘲地嗤道:“留着你又能如何?你的心不在我身上,又是昭告天下的太子妃,我强留着你,除了让你怨得更深,又能得到什
么?”
许朝暮心口蓦地梗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舀了一勺药汁,递到黎湛唇边。
“皇叔,喝药吧,您还病着,别说那么多话了。”
黎湛垂眸,默默地瞧着那黑乎乎的东西,凄然笑了笑,配合地张嘴。
许朝暮心里有些拧巴,沉默着喂完药,又过去端了一碗粥。
“我自己来,你去用午膳吧。”
许朝暮犹豫了一下,便将碗递了过去。
坐在桌前,对着满桌子美味佳肴,她却一点胃口都提不起来。
虽说她平时没少给黎湛使绊子,可毕竟有十多年的感情在,她是一万个不想瞧见他伤心的模样。
但有些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草草地用了膳,扶黎湛睡下,许朝暮低着头走到廊檐下,往台阶上一坐,双手托着下巴,盯着阶前开得娇艳的花发呆。
余入梦急匆匆地走来,请过安后,焦灼地询问黎湛的病情。
许朝暮努了努嘴:“坐吧。”
余入梦顺从地坐下,忐忑地盯着许朝暮。
“皇叔没什么大碍,只是虚弱了些,你不用担心。”许朝暮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掐了朵红花,在指间搓来搓去,染得满手花汁。
瞧着许朝暮一副
魂不守舍的模样,余入梦心里那股子不安蓦地膨胀起来。
对于黎湛的心事,她或多或少能猜到些。
“等皇叔病好了,我就要回许府了。皇叔最宠你,你可要好生伺候着,尽快生个一男半女,成了侧妃,地位就稳固了。”
许朝暮勉强扯了扯嘴角,无精打采地交代。
放眼望去,狗窝华丽的雕梁画栋,娇艳的鲜花嫩草,太湖石的假山,汉白玉的栏杆……每一样都是王府中最精致的。
到底是住了十年的地方,这一去,便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