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直播室里,我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要去整理材料,心里头还想着如何在焦虑的情绪下能够主持好今晚的节目,一会儿又要去备份录音,每逢傍晚时分,我忽然就变成了一只陀螺,随着时间一个劲儿地旋转不停。
在临来时,我看见一大片繁忙的人群正在穿梭着,他们在忙着下班的生活,忙着如何获取丈夫的芳心,或者在想着如何去应付晚上的夜生活,而我则是一只夜猫子,特殊的工作时间使我快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好不容易各项工作就绪了,我总觉得自己有一种想上厕所的欲望,这是每次上节目前所必备的一项工作和情绪,我曾经努力控制过,但越想却越厉害,但到了厕所,却感觉腹内空空如也,刚坐下,便感觉膀胱又开始加剧膨胀了。
我主持的是一档晚上的电话直播节目,节目里,我做一个心理主持,需要通过电话来解答各位听众提出的感情问题,我自恃自己有这方面的专长,所以,当初这个节目初成形时,我便自告奋勇去做主持。几期下来,效果很好,但自己累得像脱了层皮似的,好歹万事开头难终于过去了,原先的紧张也被一种平淡似水的感觉所代替。我想,生活也是如此吧,没有爱情的我,却当了别人的爱情导师。
(2)
那晚的节目刚开始,便有一个叫作“依然”的女孩打进电话,她的电话有些问题,开始时听不太清楚,后来听清楚了,她的声音却开始无休止地穿梭,她叙述着自己的情感经历,说自己在高中时深爱着一个男孩,时间虽然过去许多年了,但她对他的爱依然鲜活,她告诉我,现在,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抹杀她对他的爱,她问我该如何做,然后,便是一阵阵的哭声。
虽然有了几期节目的成熟经验,但初涉世事的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难缠的角色,尤其是她的哭泣,冥冥中带着一种很深的伤感和多年的积怨,没有任何人能够赛得过时间的步伐,包括爱情,无论你是多么优秀的人才,面对爱情总会有失态的时候,这时候,所有人都需要克制,包括我。
电台里不能总是一阵阵的哭声,这会影响我们电台的收听率,后面的编辑师傅们已经大为恼火,拿眼睛直瞪着我。
我开始时不知所措,过了几秒钟,我便镇定了主意,幸亏做的不是电视节目,要不然,此时我的表情一定很尴尬。
我对她说,小姐请您停止哭泣,如果可以,您愿意听我几言吗?
我的话显然是起
了至关重要的辅助作用,话音刚落,她便停止哭泣,好像有一双眼睛,隔着电话线的中介在亲切地期待着我的下文。
(3)
我告诉她,爱情对于我们都是最重要的,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有一个甚至两个深深地烙在我们的印痕里,现在你的情况非常特殊,是一种跨越时空的爱,是一种无形的爱,或者叫作暂时无法实现的爱,你不知道他现在的住址,不知道他是否婚配,更不知道他身在何方,只是时间让你记住了他的名字和你们的爱。
我想,你需要分两个步骤来想,一是这份爱如果还有可能的话,是你必须找到他的行踪和生活方式,也就是他的婚姻状况和对你的爱是否依然存在。这一条是最重要的,你需要花费较长的时间,如果这一条你能够做到的话,我想后面一条就不需要讲啦。
她认真地听着,我很细致地讲着,脑袋里搜寻着自己在心理学方面的所有词汇,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今晚的角色绝非一般,如果对答不上来的话,会影响电台的声誉和我的未来,如果能够成功,也许我会一夜成名,要不然,只有卷铺盖回家的分。
她对我说,你说得很好,但我需要告诉你,我近几天又见到了他,就在郑州市里,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他依然是单身,他曾经有过一场恋爱,但老天让他选择了不欢而散。
我说好呀,这对你是一种机遇呀,你可以把握好的,你可以去找他,告诉他你爱他,看他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我顺水推舟地向她解释道,她顿了顿,说想反问你一个问题,主持先生,如果你是我,遇到这种情况,你会马上跑到他身边,对他说我爱你吗?你能放得下这十年多的面子吗?你能痛痛快快地说出一个爱字吗?如果这个爱说出口,他选择了推辞或者拒绝,那么,原先的所有理想境界都会烟消云散,从此,我不是我,会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4)
她的反问令我有些无地自容,结合自己的感受,我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控了,而此时,她的电话却断了,莫名其妙地断了,这对于我也许是一种解脱,但一场有始无终的感情游戏显然不符合我的解说个性,我需要的是一个有始有终的过程,需要外面所有收听的人对我说你的解释很有科学依据,至少今天,我却栽在一个小女人的手里。
接下来的节目,没几个电话打进来,就是打来,也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的无病呻吟的爱情,三言两语,我就可以将他们打发走,那晚,那个叫作“依然”的女人是
我永远的痛。
第二天回家,天阴得厉害,我像往常一样回了家,胡乱吃了些饭,便躺在床上睡大觉,我在仔细地回想着,这个叫作“依然”的女人,她的声音是如此地熟悉,好像在自己的生命里经历过一次相同的震颤,但无论如何,时间太久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三天以后,又是我的节目开播的时间,刚开始,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出现了,这两天我正在看《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这使我突然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冲动,这个陌生女人的来电,使我有些心绪不宁。
她说不好意思,那天电话线突然断了,接好时,你已经下班了,她说那天情绪有些失态,请我谅解。
我们继续商讨有关她的问题,她问我该如何处理。
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我说你可以接触他,先将两人中断多年的友谊建立起来,许多时候,友谊是爱情的基础,如果有了友谊作为前提,你们就可以互相找到爱情重建的理由。
最后,我告诉她,放心吧,这世上,总会有一个人在你的掌心跳舞的。
那边是一连串的笑声。
(5)
半个月后,一个叫作英子的女孩逐渐介入了我的生活,我们是同事,都是广播学院毕业的学生,同样是感情受过伤,因此在一起,很有共同语言可讲,我们经常分析着工作,便将个人的情感带入了生活,有一天她说,你大了,也该找个人了吧,你看你的衣服脏得厉害。
那晚,她拿起我脱在洗衣机上的成堆的衣服到卫生间冲洗,我有些过意不去,她却坚持着,并且用一种纯正的普通话对我说,做人嘛,要厚道的,不可以有二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