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客对宋达说的,还是那句老话:“一头是没有了家的男人,一头是没有了男人的家。两头都踮着脚,怎么也看不到对方。”停顿了一下,他说:“总得有人帮他们跑跑腿,尽管两头不讨好。”
宋达没有点头,没有言语,只是听着。
此后整整两天,信客细声慢气地告诉宋达,附近几个乡村有哪些人在外面,乡下各家的门怎么找,城里各人的谋生处该怎么走。说到上海、杭州、宁波、绍兴、苏州、南京这些城市的街道时,信客显得十分艰难,他只得拿出纸来,画出一张张简单地图,再把乡人的落脚处一一标出。
宋达从小在外读书,对附近乡村外出谋生的人很陌生。信客不厌其烦,说出一个个人的大名、小名、绰号、年龄、长相、肤色、高矮。
顺便,把各人的脾气和习惯也都作了介绍:
“这个人让你带一包东西,就像带一个刚出生的
婴儿,要唠唠叨叨说上一个时辰,你逃也逃不掉。说少了,他不放心。说完了,刚走,他又会大声把你叫回去。
“这个人的脾气刮辣松脆,塞给你一个包裹,三句话就了结。你再想问一句,他已转身走了。
“这个人最小气,叫你送东西,他又称重量,又算距离,精细得像一个账房先生。但你不要讨厌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不拖欠脚头费的,就是他。
“这个人有点刁。请你送一次东西,他要捎带上沿途各地的很多亲戚朋友,一件件小零碎,他都不算在脚头费里了。帮他走一次,等于帮人家走三次。但他倒也是个热心人,乡人有了七灾八难,找他,一定管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