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雅加达到万隆的180公里路程是有名的风景大道。行前中国使馆的李文忠参赞一再说,这条大道美极了,既有赤道的热带风光,又有点像中国的桂林山水。可惜,傍晚时分,我们才从雅加达出发,刚一动身就下了雨。我们乘坐的大巴士车走出市区时,已暮色朦胧。回望这座被椰林环抱的东南亚最大的都市,在雨雾中竟像海市蜃楼般神奇。
雨滴轻柔地扑打我们的车窗,像在我们的头上播洒茉莉花瓣。来自中国黑龙江艺术团的年轻艺术家们,透过雨幕惊奇地打量一片片闪着光泽的椰树芭蕉林和叫不出名的热带植物,还有一栋栋淡色的花园别墅,和远处起伏的山峦。那黛青色的锥形山体大概就是火山了。万隆所在的爪哇岛竟有112座火山,其中活火山35座。如果是晴好天气我们能看到从山口升腾起的烟雾。雨水越来越热烈了,急切地拍打着车窗,仿佛要亲吻和拥抱车上漂亮的中国女孩。夜色中,路旁闪烁的灯光拉起一道道迷离的飘带。女孩子们好像登上了舞台,在绢花旋转和红绸飞舞中,她们渐入梦乡。在“千岛之国”雨夜的第一个梦中,竟看见家乡满天飞舞的雪花。
当这个被称为花园城市的万隆从雨季的长夜中醒来时,在街头的草坪和花坛间已出现中国艺术家窈窕的身影。“中国艺术团来演出了!”这消息不径而走。当地的数万华侨像过节一样高兴。其中上了年纪的人想起了1955年4月第一次亚非会议在这里召开时,***总理带来一个大型杂技团演出时的盛况。苦苦地等了30多年,终于盼来了祖国的艺术团。那几天我们下榻的金龙饭店车水马龙。华侨们接踵而至,有人送来鲜花,有人送来芒果,有人送来点心,有人只想来和艺术团的任何一个人说上几句话,深情地看上他们几眼。
11月23日,万隆的第一场演出在黄天顺先生的“情满楼”饭店举行。黄先生是位华侨巨商,纺织是他的主业,他有自己的银行,还开办了这个饭店和一个高尔夫球场。黄先生和夫人亲自开车接我们去演出。在车上,他对我说,他曾是一个教员,专教华人孩子学中文和历史。
中国的历史朝代太复杂,孩子们记不住。黄先生编了一个朝代歌,孩子们一学就会。他当年的学生,如今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现在还会唱这首歌。黄先生还爱好音乐,会拉小提琴,当年他组织过一个40多人的乐队,经常进行演出。60年代印尼政府**排华,华文学校停办了,他只得下海经商,经过一番艰辛的奋斗才创下了这一份事业。交谈间,黄先生打开车上的录音机,为我放了两首他自己唱的华文歌。同车的歌唱家梁岚和张美薇赞扬黄先生唱得相当有水准。我们不禁也跟着黄先生唱了起来。为我们伴唱的是车窗外浠漓漓的雨声。
暴风雨也隔不断海外赤子的爱国情丝。情满楼的千米大堂里近千名华侨欢聚一堂,一个个容光焕发,满面春风。当12个年轻的舞蹈演员穿着绘有牡丹的粉色衣裤登上舞台,轻巧地旋转起缀有银色亮片的手绢时,全场响起珠落银盘般的掌声。节目一个个地演下去,每一个都引发他们的一段回忆。“腰铃和单鼓舞”、“高跷舞”,那火爆热烈的场面,不正像家乡的春节和元宵节。“船歌”不正是故乡门前那条小河边那帮乡妹子的故事。艺术团最年轻的13岁的舞蹈演员陈珊珊描述的粗犷奔放的“蒙古人”,竟让许多人想起儿时咏唱的《敕勒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演出的**是梁岚和张美薇演唱“一条大河”和“洪湖水浪打浪”。这两位歌唱家感情饱满地把两首歌表达得淋漓尽至。这也许是两位演员从艺以来最激动的演出。观众有节奏地为她们鼓掌,轻轻地唱合,许多人的眼里闪着泪光。唱着唱着,两位演员的眼里涌出了泪水。
艺术团连续在万隆演出了5场,一场比一场热烈,一场比一场人多。谁也没有想到万隆的雨季成了中国的演季。在后来的演出中两位女歌唱家又应邀演唱了“长城长”和“十五的月亮”。没想到华侨们熟悉中国的许多歌曲,无论是传统的还是现代的。在华文学校被取消,华文读物被查禁的情况下,演唱华文歌曲是华侨们惟一可以保存中华文化的办法。在印尼华人是不能参政的,但是他们成
立了许多如“跑步协会”、“登山协会”这样的组织。而这些组织**的第一项活动是唱中国歌曲。我们有幸参加了当地一个华侨体育组织成立5周年的庆典,他们在效区的山野搭了一舞台,台上台下齐唱中国歌曲。而我们的青年演员曲阔的一首《大中国》让在场的每一个炎黄子孙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