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打电话约邱天来家里坐客，盛情难却，又考虑到她的病情，放下手里工作，晚饭后急忙赶过来。

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静静地淌进楚家古朴庄严的宅院。

行在空旷的院落，花香伴着泥土的味道，整个宅子特有的气息从地下钻出来，令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楚夫人早早守候在门口，其间，叫楚剑华打了好几通电话，以确定他们的行程和预计到达时间。

桌上，准备了丰盛的水果和进口糕点。见到他们，立即迎过来，步履缓慢，笑容也显得有些无力，握着邱天的手那样苍白虚弱，整个人较之上次见面又瘦了一大圈。

客厅清冷而空旷，他们的到来，方才显得有些人存在的气息。

楚宅的装潢让人耳目一新，墙壁上挂着装裱好的古典画卷，配上昏黄的灯光，充满着复古气息，静静地坐在红木椅上，靠着真丝靠垫，非常舒适，很容易让人喜欢上这里。

楚鹤也从楼上下来，穿着麻布长衫，阔腿黑裤，双眸低垂，含笑内敛。

见面后寒宣地聊着家长话，指挥佣人们动起来，送上茶水和现磨咖啡。

楚剑华客客气气地朝邱天笑笑，“突然打电话叫你过来，有些冒昧。”

“您太客气了，正空着，不知道晚上的时间怎么打发，您的电话很及时。”邱天说着，靠着楚夫人坐下。

夜如斯靠着邱天坐着，距离很近。

意识到这一点，邱天朝他浅笑，没有做出拒绝的举动。

来的路上，邱天问了夜如斯很多问题，多是关于楚家的。得知楚夫人的病情，她的心情不是很好，希望能多陪她聊些愉快的话题。

这样的气氛，应该是互动式的聊天才对，偏偏，众人将目光锁定在邱天身上，满是好奇地问东问西，查户口似地研究起她来。

楚家人并无恶意，无非是关注她的出身和生活轨迹吧。毕竟，她与他们不是同种人，那种差异环境下出生令人好奇。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楚剑华向父母透露重要消息，夜如斯怀疑邱天不是邱家亲生的女儿。

楚夫人一个劲地将外国特色甜品往她面前推，生怕她少吃一口似的，目光温暖地停靠在她身上，从未离开过。

奇怪，第一眼见到这个丫头，她的心里便是暖的。靠近她，让她的心越发温暖舒适，所以，每天最想见到的人就是这个丫头。

很正常，邱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穷出身又没什么值得丢人的，平常人一枚，讲了许多的童年趣事，也有关于自己如何学习，如何考研的事。

她讲起来并没什么感觉，听的人却暗暗为她喝彩，为她揪心。多么上进的丫头，多么不容易的丫头。

夜如斯舒展着眉目，静静地聆听着，一只手端着咖啡杯，一只手握紧着她的手，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在外人看来，俨然是对恩爱的小夫妻。

那份倾听的快乐伴着宠溺的目光，羡煞外人。

客厅装饰古典而别致，带着文化世家特有的宁静之美，角落里，有一架老式钢琴，红色的天鹅绒布包裹着它，似乎被尘封了好多年。

轻轻瞥了一眼，好像和它很熟悉似的，邱天竟然情不自禁地起身，朝钢琴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穷孩子，没见过好东西，好奇而己，大家并未在意，继续聊天。

邱天回过头，问楚夫人，“阿姨，我可以看看它吗？”

“这……”。

楚夫人眉心一锁，眼中闪过几抹忧伤，强咽下喉咙中的异物，“没关系，看看吧。”

夜如斯走过去，想阻止邱天掀起的天鹅绒布的手，却晚了半拍。

这架钢琴是楚甜甜的珍爱之物，失去她后，便被封存起来，没人敢动。

她掀开钢盖，露出布满灰尘的黑白色钢琴

键。

轻轻坐在钢琴前，双手抚上钢键，轻轻触摸着，被它那淳朴而高贵迷得神魂颠倒，踏上脚踏板，兴奋地十指舞动，一首月光曲静静流淌出来。

她会弹钢琴？

夜如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下，疼，直觉告诉他这画面是真实的。

她不止会弹钢琴，而且，弹得很好！

这首曲子流淌在整个房间，楚夫人立即目瞪口呆，这旋律，这种节奏感，她做梦也忘不掉。

楚鹤和楚剑华，更是被惊得站了起来，痴痴呆呆地望着钢琴前那抹瘦弱的身影。

恍惚中，楚甜甜从七岁慢慢长到了如今的模样。

夜如斯坐在她身边，轻轻扶上琴键，弹起了普罗旺斯古老的圣诞歌。

邱天十指变幻位置，竟然慢慢跟上了夜如斯的节奏，弹起了同样的曲子。

两个人默契地配合，弹得极慢，曲调稍显迟拙，众人却听得出，这四手联弹中的意境。

楚剑华率先叫了一声：“如斯，这首不就是你和甜甜经常弹的那首曲子吗？”

是啊，他对那个小妹妹很喜欢，小妹妹聪颖过人，他只教过她两次，便弹得极好，不止一次，两个人一起弹过这首曲。

不知是不是楚剑华的话说错了，邱天瞬间停下来，恢复意识似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学过钢琴，看着这架钢琴，突然有了想弹琴的感觉。”

夜如斯下巴差点掉地上，像看外星人似地望着她，“你身上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别总这样惊人好不好。”

世上会有这样的奇人吗，只是看着钢琴，想弹就能弹出优美的曲子。她的话，不能令人信服。

楚夫人跑过来，紧紧抓着邱天的手，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你会弹钢琴？听剑华说你也是19岁？你的生日是哪天？你七岁之前的记忆真的没有吗？”。

显然，她话中所指是什么。

“阿姨，您不要误会？”邱天被她吓到了。

楚夫人激动着还想再问什么，夜如斯朝她做了一个阻止的目光，才颤抖着手抹眼泪，呆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喊着“甜甜”。

邱天呆呆地看着夜如斯，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面前这个痛苦的女人。

楚夫人哭得几乎昏过去，气息明显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