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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知梦在上官云天家的门前站定,刚要按门铃,门却无声地开了。

知梦望着站在门里温情脉脉地望着自己的上官云天,一怔,随即,白皙的脸颊上便飞起两朵红晕。

上官云天右手向前一伸,做了个请进的姿势,待知梦进来,他随手将大门关好。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就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彼此互望,仿佛稍微眨一下眼,对方就会从自己面前消失似的。几乎是同时,他们意识到这样站在这里是多么傻气,便相互笑了一下,然后朝屋里走。

“知梦,你真的还好吗?”一进客厅,上官云天就迫不及待地问。

“真的还好,就是想你,心里被你占得满满的。”

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上官云天深情地注视着她,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说:“见到你真高兴,特别是今天——新年伊始。”

知梦也脉脉地望着他,湿淋淋的、如秋水般的眼睛里,流淌着兴奋、幸福的光芒,但是,那里面也夹杂着一丝不安。

“上官,一方面我非常想你,另一方面又总感到自己在犯罪。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知梦说。

“我理解你的这种心情。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总这样折磨自己,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只不过是认识了一个异性朋友。退一步说,即使你做错了什么,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指责你、唾弃你,你也不能惩罚自己,人要学会善待自己,懂吗?”上官云天说到这儿,松开她的手,轻轻地将她垂到额头的一缕头发往上捋了捋,“高兴点儿,没有什么比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让我更难过了。”

知梦的眼睛潮湿了:“上官,你不该对我这么好,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什么都不能给你;即使你……你的事情有了了断,也应该去跟一个年轻漂亮、无牵无挂,可以给你一切的女孩子去交往。我,只会拖累你……”

上官云天将自己的手轻轻地压在知梦的嘴上,不让她继续往下讲,尔后,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将她脸上的泪水轻轻拭去,说:“你怎么会拖累我,怎么可能拖累我呢?不要说傻话。”

“可是上官……”知梦刚说了这几个字,就被上官云天的手势制止了。

“不要说可是,知梦。”上官云天注视着神情复杂的知梦,坦诚地说,“我已经把你视为了自己的知己,希望你也能把我看成好朋友。作为朋友,有句话我不能不说:你太压抑了。当然,我知道这跟副司令员的身体状况有关;但你完全可以尝试着调整自己的情绪。那样,对你、对副司令员都有好处。人呐,不论在什么际遇下,都应该学会自我调试,学会让心灵散步。”

“让心灵散步?”知梦不解。

“有一个故事,要不要听?”

知梦点点头。

上官云天清了清嗓子,然后娓娓道来:“在很早的时候,一天,一个哲学家率领诸弟子到街市上体察民情,整个街市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派繁荣兴隆的景象。

“走出一程后,哲学家问弟子:‘刚才所看到的商贩当中,哪个面带喜悦之色呢?’

“一个弟子回答道:‘我经过的那个鱼肆,买鱼的人很多,主人应接不暇,脸上一直荡漾着笑容……’

“弟子的话还没说完,哲学家便摇了摇头,说:‘为利欲的心虽喜,却不能持久。’

“他带着众弟子继续往前走。前面是一大片农舍,鸡鸣桑树,犬吠深巷,三三两两的农人来回穿梭忙碌着。哲学家打发众弟子四下散去。

“过了一段时间,弟子们回来了。哲学家问他们:‘刚才所见的农人之中,哪个看来更充实呢?’

“一个弟子上前一步,答道:‘村东头有个黑脸农民,家里养着鸡鸭牛马,还有属于自己的几十亩田地,他忙完家里的事情,又去侍弄田地,一刻也不闲着,始终汗流浃背,这个农民应该是充实的。’

“哲学家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说:‘来源于琐碎的充实,最后终归要迷失在琐碎之中,他也不是最充实的。’

“一行人继续往前行。前边有一面山坡,坡上是云彩般的羊群,一块巨石上,坐着一位形容枯槁的老者,怀抱着一杆鞭子,正在向远方眺望。哲学家随即止住了脚步,说:‘这位老者游目骋怀,是生活的主人。’

“众弟子面面相觑,心想:一个放牧的老头,可能孤苦无依,衣食无着,怎么能是生活的主人呢?

“哲学家看了看迷惑不解的众弟子,朗声说:‘难道你们看不到他的心灵在散步吗?金钱不会给人带来持久的愉快,琐碎的生活也常常会迷失和束缚人的手脚。生活只有卸去一切挂碍,抛开一切羁绊,让灵魂在平旷的田野,自在而放松地漫步,活出的才会是诗意的人生……’”

上官云天讲到这儿停了下来,拉起知梦的手,神情极为庄重:“知梦,这个故事虽然讲的是商贩、农人、放牧者,但我觉得它对我们每个人都有意义。真正自由而尊贵的生命,是懂得让心灵去散步的生命。

“也许有时候,我们的生命会因物质的困顿、生活的不幸等等而失去色彩,可不论遇到怎样的情况,我们必须学会放逐自己的灵魂,让它化为一块彩云,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让它化做一叶扁舟,在水中轻松自如地漂流。只有让心灵拥有了轻松与自由,生命才会从本质上获得尊贵和富有,才算是真正回到了家!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知梦听得很专心,但对上官云天的最后一问,她拿不准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他们聊着,相互之间时而凝神,时而微笑。他们聊得很惬意,越来越投缘。他们都好久没有如此快乐过了。上官云天跟她谈自己的成长经历、父母双亲、弟弟、儿子以及自己的婚姻。知梦则对他讲述了自己的童年,讲述了她同洪青扬之间那刻骨铭心的爱情。说到动情处,泪水又从她那好看而忧郁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他那么爱我,对我总是那么好,像宠孩子一样宠我;我非常依恋他、爱他,即便是现在,我依然依恋他、爱他。我一直坚信我们之间的爱属于海枯石烂那种,我从没想到过自己会容纳他之外的任何异性,可如今

……”讲到这儿,知梦说不下去了,又陷入深深地自责里。

上官云天注视着知梦,心里酸溜溜的,样子也显得有些不自在。他理解她对洪青扬的那份感情、那份爱恋,只是,当那些话从她口里如此直白地说出来时,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这大概就是人性的弱点吧。”上官云天暗中和自己调侃着。

电话响了。上官云天暗中庆幸,也感谢这个来电话的人,因为这样以来,他就可以摆脱此时此刻的尴尬了。他伸手抓起电话:

“喂,哪位?”

“云天,我是妈妈,新年快乐!”

“哦,妈妈!新年快乐!”上官云天听到母亲熟悉、慈爱的声音,内心的喜悦与兴奋便全部写在了脸上,“妈,今天一睁眼我就给你打电话,希望新年伊始你得到的第一个祝福是儿子给你的。你是不是又把电话线给拔了,打了半天也没人接;打您手机呢,又没开机,所以,只好发了条信息,是头条吗?”

“对对,是头条!”苏海涛在电话那端笑呵呵地说,“剧组今天放一天假,我本想把牛牛接出来跟我待一天,可昨晚打电话到牛牛外婆家,保姆说昨天下午牛牛一放学,外公外婆就带他去海南岛旅游了。今天一大早你弟弟像个抢劫犯一样把我拉出宾馆,喝了早茶,然后去珠江边转,这不,刚回来。云天呐,过节了,别老闷在家里,不停地写呀写的,也出去跟朋友们聚聚;一个人别发懒,不要饥一顿、饱一顿的,啊。”

“我知道,妈你就放心吧!”上官云天一边宽慰苏海涛,一边问,“你的胳膊怎么样了?”

“不碍事了。哎,云天,云飞想跟你说几句话。他一直拨你的电话,可你那边总占线!”

上官云天想到跟弟弟讲话就头疼。每次来电话,讲不了三句,他就开始谈方芳,从头到脚都是好,气得上官云天直想对他说“既然你觉得她这么好,那你娶了她算了……”气归气,却不能真那样说。上官云天常常感到作为人的悲哀:当涉及到切身利益时,即使是亲兄弟,也会成为被利用的工具。刚想对母亲说现在家里有客人,回头再和云飞讲话时,话筒里已经传来了上官云飞的声音:

“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今天我陪妈出去转了转,她很开心。”

“那就好。”上官云天看了知梦一眼,见她低着头,正襟危坐在那里,就想早点结束和弟弟的通话,“云飞,你能够陪陪妈妈,我很高兴,妈拉扯我俩不容易,我们不能在她膝下尽孝,能有机会多陪陪她,也是我们做儿女的造化。工作再忙,要想抽点时间出来,也还是抽得出的,你说是不是?”

“哥说得极是。妈在这儿排戏还要个把月才能结束,这段时间我会让妈舒心的,你就放心吧……”

不知是因为母亲在身旁,还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的缘故,上官云飞在电话中对上官云天说了许多体己话,他说上次哥哥来广州时,觉得他清瘦了许多,精神也不太好,要他注意身体,写作要适度,不要让自己太疲劳了,等等。

弟弟的一番话使上官云天很动情,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他们哥俩小时候在一起时的光景,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一脸稚气、和他一同往楼上抬燃气罐的弟弟。想着想着,上官云天的眼睛有些潮湿。

“哦,我会的,你自己各方面也要当心。”上官云天语重心长地说,“商场如战场,稍有不慎,便会全盘皆输;还有,交女朋友要格外小心,看准了再往深里发展,别到头来像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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