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奔跑如电,攀爬和穿越都是好手,越野行军只不过是等闲小事。
无论是草原还是荒野,他还记得和战友一起吃苦,一同站在国旗下宣誓,记得手指抚摸子弹和枪支的感觉。
耳边的出膛声,战友的口号,曾经对心爱之人的许诺,一幕幕在薛卫国的心头重演,又清晰地在残酷的现实中远去。
他不可抑制地泛起了心酸的滋味,看着大头和冯路,尊严二字却又让他憋了回去,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爬上了轮椅。
浓浓夜色,他竟睡意全无,心头浮现的往事越来越多,薛卫国想一个人静一静,便独自推着车轮阖门外出,走向凌晨红月下的街道。
凌晨三点,城市陷入死寂,在这样的旧街区更不用说,公园就好比荒林,进去之后只有稀疏几盏路灯,若不常年在此说不定都容易迷路。
公园中心有个旗杆,当年公园落成的时候那些小学生常来这里升旗,如今时过境迁,只剩下一面旗帜孤零零地飞扬在高空,曾几何时环绕它的人却已走了。
但今夜,薛卫国难忍心酸,在意念驱使下,来到了旗帜下,即便旗杆周边荒凉破败,那一抹红已经褪去鲜艳,但他还是从那随风飘扬的图案里找到自己曾经坚守的军人意志。
现在,也只能是曾经了。
薛卫国性子硬,一腔热血从未冰冷,他无怨无悔,但心酸在所难免。
一生的梦就此夭折,不是铁人,又怎会不疼。
也只有在这个地方,他才能咬牙流泪,悄悄告诉这个世界,自己很难过。
黑暗里,他压抑的哭泣叫人心碎,无论怎么擦都无法流干,就像个孩子,不停地哽咽着,任泪从指缝中就出,滴在自己心爱的土地上。
但他的哭声,即便再轻微,也落入了某个人的耳朵里,一声不屑隔空传来。
“嘁,真是丢脸!”
薛卫国闻声先是一惊,连忙擦掉眼泪,却因为这声音颇为耳熟,双眼紧视林中不远的路灯,满目惊疑。
灯光下,一个军人打扮的男子缓缓走来,穿着迷彩服,军靴,肤色古铜,眼神凌厉桀骜,身板和气场都带着磨练后摄人的强大,薛卫国惊道:
“卓峰?”
萧卓峰冷笑到:“好久不见了,傻班长。”
他两人当初是同一批入伍的兵,和大头一样,他也是曾经薛卫国的追逐者之一,而如今物是人非,看着现在的薛卫国,他心里的愤怒根本无法平息。
薛卫国不知道如何面对他,问到:
“你怎么在这里?”
萧卓峰哼道:“当然是来看看我的老战友,顺便看看曾经风光无限的他,现在是怎么躲在这里自暴自弃的。”
这话戳在薛卫国心口,却让他无法做声,萧卓峰逐步行来,嘴里依旧不饶他。
“以你的才干,即便没有冲在第一线,也不会有任何人看轻你!”
他逼近薛卫国,分贝越来越高。
“你的父亲,家人,都为了保护你的梦想用尽一切方法!前方百计地让你留在军里!而你呢!却执意复员!一个人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消沉度日!”
薛卫国捏紧拳头,颤抖地呼吸着:
“没有腿的兵,就是没有腿的兵,即使留下来,和现在又会有什么不同?”
“没错。”
萧卓峰话峰一转,慢慢道:“所以我还是由衷佩服你的,军人都有血性,还有尊严,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将那个世界舍弃,我所敬佩的军人就是那样的。”
他走到薛卫国面前,“原本我来,就是来给那个军人敬礼,再看看他即便舍弃梦想,依然认真且强大的身影,可谁想到……”
砰地一声,萧卓峰双手拍在轮椅扶手,和他狠狠对视。
“我只看到一个哭哭啼啼的废物,而不是一个战胜绝望的战士!”
薛卫国面对这样的羞辱,怒目而视,但无能为力,萧卓峰失望摇头道:“你选择了这条路,既然想维护军人的自尊就不应该像滩烂泥一样,否则,你活着也仅仅是在浪费空气。”
薛卫国仰起头,注目了片刻,可是生活的心酸和苦楚已经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他眼眶发红,欲哭无泪,又把头慢慢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