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富贵宠物工作,开头,跟宝音的想象,完全不同:
她被送到一所、她以为整个无忧星球上不可能存在的建筑:一栋黑乎乎、不知道被什么熏得油兮兮的红砖头三层楼里。这栋楼,如果俯视,就会呈现一个大写的E形。破了的窗户,都用黑色的油纸简单糊上,并附以破烂木条和铁钉子固定……
一个搓衣板一样的女人,穿了一身铁灰色的制服裙,诚惶诚恐的,从女老板打发的佣人手里,接下了“宠物”,并把她带进到地下二层的一间“屋”。
虽然破楼里黑得看不见人,但预备给宝音住的集体宿舍角上,烧着一口漏风撒气的锅炉,露出些微的红光。
借着这火光,宝音还看见六排上着浅色油漆、如今已经斑驳的上下铺。床上和床下,堆着烂狗肉一样的各种衣服。
这些衣服虽然混着浓郁的香水气味,但是也掩盖不了一股冲鼻的女性分泌物特有的味道。她还看见:虫子,从一条内裤下爬出来,翻过了周围的衣服堆。
没等宝音反应过来,搓衣板就拎着大把钥匙,退到了门口。她顺便还给宝音取了新名字:“汪汪,这里,你和11个10级仆从一间。先去拿水桶和拖把,把这里收拾收拾!”
“我不叫'汪汪'---”
搓衣板看都不看她一眼:“在这里,我是品阶最高的从9级。10级仆人和其他一切,归我调配。你回答问题时,要说‘赵夫人,是的’或者‘赵夫人,我会做好的’。剩下都是废话!”
说完,这家伙还把宝音辛苦填的简历,直接丢进了那只满是黄锈的锅炉。
“要记住,你的同屋虽然是这里最低级的女仆,但是在你没有培训好之前,是比她们低42级、84个等位的平民。”(王朝官僚体制为52级,每级分'正'和'从',共104个等位)
看着搓衣板得意而去的背影,宝音后悔自己掉进了、这个明显是骗人圈套的洞里。
这一刻,以为世界如此复杂的,并不只有宝音一个人。
雪儿也陷在一片对人生的怀疑里。她明明知道自己是喜欢杨,但是为什么面对杨,她就没有面对雷阿尔的那种“怦然心动”呢?!
她一没人的时候,就搜“爱情”、“恋爱感觉”和“恋爱教程”这些关键词。
只是,所有她能找到的资料,都指向:她爱的人是雷阿尔。
最后,她决定向闺蜜苏芳的双胞胎妹妹、罗霖请教。毕竟罗霖在毕业前,曾稳霸外交关系学院校花的宝座,长达四年之久。
有人甚至说,罗霖在出娘胎前,把政治世家贾南德氏族的能耐,全从双胞胎姐姐身上吸走了,所以妹妹都毕业了,姐姐还在读军校二年级!她家族类似的例子还有:大伯贾南德先生当上了革命委员会副手,而她们父亲却还只是政府一个普通中级官僚。
这天下午,苏芳帮雪儿把妹妹,请到一间幽僻、且布置相当文艺的咖啡店里。
三个女孩,坐在店家花园橡树下、白色洛可可风格吊椅里,一边喝咖啡,一边叹着柔和的九月阳光。
罗霖小麦色的肤色,显得柔滑、极富弹性。虽然她的五官,长得和苏芳几乎别无二致,但明显就是两个人,一个风韵有趣,一个老实寡淡。
“雪儿居然有问题要问我?我还以为全日灼的女孩,都想问问你,是怎么把杨弄到手的呢?!”罗霖早看透了雪儿的想法,破了题。
“……”雪儿不知道怎么回答,特别是她心里、眼里,总想的是雷阿尔。
“你别打趣她了。”苏芳赶紧把气氛向友善方向调整。
罗霖不再说话,只是对着咖啡杯吐气。
五分钟后,雪儿隔着苏芳,看向罗霖:“爱情……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明明爱着一个人,却想到另外一个人?”
罗霖收起了玩世不恭:“你觉得,这两个人,你爱谁?”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杨非常好,他记得我喜欢的东西,只要他不忙,就会听我说话,跟我解释他学到的东西,我们可以很舒服的呆在一起,一个下午,一个白天-----”
“另外一个呢?”
“他----”
雪儿犹豫了:
“他----没有朋友,只有我。而且,每次和我在一起时,他整个人都是放开的,我觉得----可以看见他的心脏,不,灵魂,在我面前跳动。我也跟着他一起跳动-----”
苏芳忍不住露出惊讶和羡慕的表情。
她再没想到,雪儿说的是雷阿尔。因为在苏芳的眼里,雷阿尔是恰恰相反,朋友们前呼后拥一大群,以至于苏芳不止一次提醒他,交友需谨慎。但是,雷阿尔却总漫不经心的说,那些人都是关系网。
罗霖则在心里吹了口气:“这是个操控无知少女的老司机啊。”
但是冷静的准外交家知道,对于没有生存压力、也没有奋斗目标的雪儿来说,她追求的是感官刺激。在催育这种冲动的荷尔蒙消失前,任何人的忠告,都是过耳的风,吹过,不会留痕。
所以,罗霖笑嘻嘻的回答:“恋爱,也是人生的一部分。你不充分体验一下,怎么能知道呢?毕竟,这是你和另外一半的人间相遇嘛!”
这话在雪儿听起来,无疑是在肯定、甚至鼓励她、继续跟雷阿尔暧昧下去。因为,这就是她内心躁动渴望的。于是,她满眼湿润的点点头。
正好雪儿还没准备过几天、庆祝欢杨和雷阿尔提前毕业的舞会裙子。罗霖就提议大家一起去挑选。
她还顺便让心花怒放的雪儿,为她付钱买了、她早想下手,却不够银子的私人订制皮包。虽然免不了被姐姐埋怨一顿,但是她却从伯父那里知道,这点钱对罗纳尔司长,简直是九牛一毛。每年光从替军方提供舰船保险的保险公司收点回扣,就是他名义收入的5倍不止。
等雪儿到家时,她的父亲已经坐在了书房里。
他本来正在思考,大国民议会很快就要开始的选举工作。
600位议员中,他属意的472人,都已经向他表态,有信心拿下足够的选票,成功当选。包括之前被曝光、跟市政供应商眉来眼去的家伙们。
司长叹了口气,总算不枉他当初积极揽责任,支持耶伦委员长的出兵建议。
因为战争,总能激发人心里的“部族”意识,挑动人类对于“非自己人”的敌意。这种非理性的意识,在选前,可以帮司长稳定他一派人、在军属占多数的选区中、的投票基本面。
与他而言,谁在后方掌握国家机器,才是决定共和国命运的、真正战争。为此产生的伤亡牺牲,都是必要之义。(可他以及其他有这个想法的高官们,还是毫不犹豫地,从上次参军名单上,划掉了自己女儿的名字。理由是:她们又不是勇敢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