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若游丝的男人听到凌老大的话,原本浑浊的眼睛突然冒出一丝精光。他们原是受到孙营驱使,被教唆地昏了头,竟然以为可以趁乱把凌老大杀死,然后一起分享财富。他被箭矢贯穿胸口倒地,把自己的同伴是如何被孙营杀掉灭口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他笑起来,看着凌老大身后的孙营:“都是他!孙营!我们都是他指使的,他……”他话还没说完,便咽了气。孙营急忙辩驳:“你胡诌乱说!你是被谁指使了?我……”孙营被凌老大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视过来,嘴里的话编的磕磕绊绊,最终露出羞愤的神色:“大哥,你该不会信了他的胡话吧。”凌老大沉声问道:“你为何要杀他?”孙营说道:“我只是一时急切,怕他伤了你,难道这都不行吗?”她的目光看向李沛:“或许他们是被谁收买了,死之前对我栽赃陷害。”凌老大心中自有一杆秤,他不是不知道孙营的谋算和心机,但从未想过有一日他竟然会对自己拔刀相向。他痛心地说道:“孙营,我自问这么多年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孙营见他根本不信自己,也不再继续装模作样,挺直了腰板,冷笑道:“是,你是待我不薄,但大哥也没把我当做亲兄弟看,你只是把那些你觉得阴险的事交给我做,你去做那好人,我早就看你不顺眼,处之而后快了。”他说着,把手放在口中吹了个口哨。听见他这声口哨后,匪群中一批人突然拿出身上的武器,照着身边的人砍了下去,也不管此人是否相识,刀刀致命。余下的人被着疯狂的举动吓得呆愣,又好几人躲闪不及被正中要害,当场毙命。不少人立即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刀剑和偷袭的人对打,偌大的场地上,一众人等械斗交锋,喊打砍杀声不绝于耳。孙营在吹罢口哨传递信号之后,便即刻抽刀砍向凌老大,凌老大不甘示弱地同样抡起刀和他有来有回地对打。两人斗得不死不休,双双忽视了身后的李沛。李沛穿行在打斗的人群中,绕开最为激烈的场面,径自走向阴暗处。李沨被两个人绑在树下,那二人也看见了远处的打斗,但不知缘由,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看见李沛靠近,他们立刻出声询问:“穆哥,为何远处传来喊杀声?”李沛淡然地说:“孙营意图背叛杀害大哥,不过被识破,现在正打着呢。大哥让我来叫你们过去帮忙,孙营的人太多了。”那二人一听,立刻焦急地朝着那边奔去。李沛拿出匕首给李沨松绑。他把李沨搀扶起来:“能走吗?”李沨点点头:“她呢?”“善心大爆发,去找其他人了。”李沛无奈地说。苏梨琬到底还是决定要去寻陈奇他们,劝说他去解救其他那些被关押的村民。当然,更重要的是要他们一起反抗,彻底把那些想要用炸药盗墓的贼人一网打尽。陈奇是个讲义气的,他带着几个要好的兄弟去到关押妇孺的石牢,趁守卫都去帮忙搬运炸药,将剩下的看守不费力地擒获,解救出自己的亲人。他们没有急着逃跑,而是悄悄返回,在暗中仔细观察。那时孙营已经叛变,匪徒内部分化成两派争斗不止,不死不休。这若不是机会,那便永远没有机会了。陈奇他们采取同样的方式,绕到身后把看守余下苦力的看守打晕,并劝服那些不敢反抗的男人:“咱们若是不敢反抗,等他们打完,把我们往那个炸药坑里送死,你们就想这样一声不吭地做待宰羔羊吗?”有不少人心内松动,顺手拿起地上的铁锹石块等朝着那群匪徒打去,一时间场地上几方混战,各处都是伤者惨叫的声音。苏梨琬和表姐宋琼芷引导众妇孺从石牢逃跑,但她们没法绕开守卫在小路上的匪徒。人群中有人打起了退堂鼓:“虽然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们这几日没有受到鞭打折磨,若是强行冲过去,只怕会被立刻杀死。”宋琼芷凭借一身医术在这些人中颇有威望,她鼓励道:“莫要泄气,我们不能强行冲过去,但也不要就此回去,那些人杀红了眼,回去只是白白送死。”她的话一定程度上安抚了人心,苏梨琬建议由她先打头过去探路。不等宋琼芷答应,苏梨琬径直走
向那三个守卫。许是离得远,西侧墓室挖掘现场传来的喊杀声和缠斗声根本没有传来。这三人正悠哉悠哉地坐在树下乘凉,一人拎着酒壶饮酒,其他两个把刀放在一旁,竟然是在斗骰子。苏梨琬此时还是早先的装束,她虽不认得这三人,但李沛的名号还是有点用处。她谎称穆建之对凌老大说,要召回三人去帮忙挖墓道。三人中有人认得苏梨琬,指着她对另外两个说道:“我识得他,是穆哥身边的人,据说是他弟弟。”他们没有怀疑,顺着小路跑过去帮忙。苏梨琬为了不暴露身份,只好随着他们一起跑回西侧。打杀声随着几人的靠近而变得清晰可闻,三个人不明所以,但仍然抽出武器。等到靠近时,几人才发觉眼前的场景甚是混乱,没有人能分辨出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回头寻苏梨琬想问个究竟,却发现她也消失不见。苏梨琬没有在意是谁在和谁互砍,谁和谁拼命,她本想趁机折返回去和宋琼芷她们一起逃跑。但偏偏凑巧,她远远瞧见有人靠近扶着李沨的李沛,向他靠近。她冲过去,瘦小的身影勉强躲开混乱的打斗,飞速奔跑到李沛身前,冲着他大喊:“趴下!”李沛来不及反应,李沨率先扑倒,把他带着一齐卧伏在地、与此同时,苏梨琬举起手臂,射出一只小巧的箭矢,正中李沛身后之人的眉心。他瞪大双眼,仰面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苏梨琬跑上去和李沛一同扶起李沨,三人快速撤离。但刚刚的举动还是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力,孙营的手下,曾经看守宋琼芷的柳叶便越过重重人群,一眼望见李沛正和苏梨琬带着李沨逃跑。她吹了个口哨,带着三个人抽刀直奔他们而来。由于几人不知地形,李沛作为较为熟悉山谷走势的人,跌跌撞撞地带着苏梨琬和李沨闯进一片树林。在他记忆里,走出这片小树林便能够拐进出山谷的大路上。但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个人神色皆是一变。李沛功夫不低,但带着两个不会武术的人,只能是多了许多累赘。他拿着剑,低声对她二人说道:“我去引开他们,至于能引开多少,就听天由命吧。”说罢,他转身向后奔去。身后响起了刀剑相撞的尖锐声,苏梨琬问李沨:“你还好吗?”李沨尽量不去靠着她,闻言回道:“老三说得对,你不必受我拖累,我在这里或许能拖住一两个,你先跑,跑得越远越好。”苏梨琬不肯:“我不会独自逃跑的,要走一起走。”打斗的声音逐渐远去,但脚步声越来越近。看来李沛是对的,他只能引开一部分。两人顿时收声,李沨背靠着大树站立,苏梨琬和他面对面,借着黑暗探出头想要查看一二。一道寒光反射着月色朝着她劈面而来,李沨眼疾手快地拉住苏梨琬的肩膀就地一滚,二人默契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拼命奔跑。还算李沨恢复地快,他被拷打了一日多,体力消耗十分巨大,但在这一番奔跑后,也不免气喘吁吁。李沨再一次抓着苏梨琬避开身后的刀锋,把她护在身后,对那人说道:“等等!你们不是与穆建之有仇吗?为何不去找他?”那人冷哼一声:“他为了救你们,竟然独自一人引开我们,说明你们对他很重要。我不杀你们,难道还要留着你们?”柳叶一边说着,一边抬步走近:“更何况他堂弟还在这里,我就不信他不会回来救你们。”“不过,”她眯着眼睛,露出一丝寒意:“我只要他,你的性命倒是无所谓。”她说着,举起刀砍向李沨。说时迟那时快,苏梨琬再次把袖箭对准柳叶,但柳叶功夫了得,飞快地闪开要害处,箭矢只击中了她的耳朵,刮下皮肉。她痛的低呼,再抬眼时,眼底的烈火已经是熊熊燃烧。“不识抬举。”柳叶冷冷吐出四个字,看着两个奔跑的背影,脚底使力飞快赶上。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没有了李沛,苏梨琬和李沨好像两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小树林里横冲直撞。加上身后的柳叶死咬不放,二人更是慌不择路。苏梨琬跑着跑着,看见树林尽头的杂草丛,指着前方惊呼:“快看!”李沨抓着她的手腕:“你还有多少支箭?”“还有三支。”苏梨琬懊恼地
回答。骆青晖之前给她做了十支箭矢,但她嫌那箭矢带在身上多余不便,因此只把它们挑挑拣拣,拿了其中没有机关的五支。李沨说:“你把箭对准她射出去,全都射出去。”苏梨琬点点头。柳叶的脚程比他们快,她正打算在背后照着心口给他们一人一刀。却不想苏梨琬转过来照着她的喉咙便是一箭。柳叶堪堪闪过,这次的箭矢在她的脖颈处留下一道伤口,她伸手拂过,看着指尖的鲜血,恨声道:“好,你这般找死,我就先成全你!”话语未落,苏梨琬又给出一箭,这次瞄准的是柳叶的胸口,她使出刀挡开,箭矢击中刀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苏梨琬调整目标,将最后一箭对着她的手腕射出。柳叶的右手手腕持刀正横亘在胸前挡住她射来的箭矢,没想到她居然虚晃一枪,柳叶躲避不及,被锋利的箭矢刺穿了手腕。她闷哼一声,手腕失了力气,刀掉落在地,发出“咣当”一声。李沨趁机跳过去踹向她的胫骨,柳叶闪开,他借此把刀拿在手上,刀尖对准她。“别动。”他眼睛盯着柳叶的一举一动,左手向后招呼苏梨琬过来。苏梨琬跑过来,对柳叶说道:“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你需要听我们的,不可轻举妄动。”柳叶被人使计夺取武器,恨得牙痒。她闻言冷笑道:“你们也不过是强弩之末,我右手使不上力气,但左手还可以打斗,你们两个都不会武功,谁生谁死还不一定。”苏梨琬不自觉地握紧李沨的手,她紧张地看着柳叶,李沨回握着她的手。她抬头看着他,从他眼眸中看出了平静,她深吸一口气。李沨对柳叶说:“是吗?可你似乎伤到了主脉,流血不止,若没有及时得到救助,或许会血尽而亡。不如各退一步,你就此离去,我们各走各路。”柳叶的手紧紧捂住伤处,但她的五指指缝间,大滴的鲜血滑落。再加上柳叶愈发惨白的面色,李沨的话不假,苏梨琬的箭矢已经伤到她的主脉,如果持续下去,她一定会死。柳叶怒极反笑,她惨白的面色在皎洁的月华下愈发渗人。她缓缓迈步,竟然在慢慢靠近李沨他们。李沨举起刀,沾染了不少血迹的刀尖在月色下泛着诡异的寒光,柳叶不得不停下脚步。她挤出一个凄惨的微笑:“孙营已经死了,我从小被他收在手下训练,本来我们可以在今日得到传说中的财宝,就此归隐江湖。但是他死了。”柳叶的眸子里燃着暗火,仿佛要把眼前的两人烧进无间地狱。“若不是你那个好哥哥,我们怎么可能失败?凌兴盛那个蠢货根本识人不清,错把石子当珍珠,还抱着能够升官发财的美梦,我们都知道的道理,他竟想不通。”她越说,话音越若。他们都知道柳叶已经快要死了。柳叶气息微弱,但眼底的疯狂几乎酿成了风暴。她不知不觉,离李沨的刀尖只有一步之遥。柳叶大喊一声,冲着刀口冲了过去。李沨下意识地后退,但柳叶瞅准时机,竟拦腰抱住他的身体向后倒去。两人滚做一团,朝着杂草丛滚去。“去死吧!”柳叶发出恶毒的诅咒。杂草丛后并不是他们设想的下坡路,而是一处天坑。小树林的尽头有两处,一处是宽阔的上山路,另一处则是通往天坑。苏梨琬跟着跑过去,只堪堪抓住李沨的袖子把他的手拉住。男人的重量怎会是一个姑娘家能轻易承受的?苏梨琬咬着牙试图把他往悬崖上拉,但事与愿违,不仅李沨没有被拉上来,她自己反而被带着滑下去。苏梨琬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死死抓住身旁的岩石,脑海中拼命思考该如何把他拉上来。李沨的声音幽幽地传来:“苏梨琬,放手。”“我不要!”她喊出来,指甲已经嵌进他的手腕,留下几道血痕。李沨不说话了,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在空中抬起右手抓住苏梨琬的手腕狠狠一掰,她吃痛脱力,手腕上的重量忽然一轻。苏梨琬作出了一个她下意识的反应。她探出半个身子去拽李沨下坠的身体,被他带着一同向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