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倏然滑落。
电子仪器的屏幕上悠然变成了一条直线,发出刺耳的滴滴声。
“医生,医生……”终于反应过来的秦晓业大声叫喊着,大批的医生和护士蜂拥而至,还有警察夹杂在其中,但是医生帮他做了简单的检查后,便拉起白布盖住了他的脸,对着秦晓业摇了摇头:“节哀顺变。”
秦晓业的手也重重甩下。
医生说:“这很正常,他前段时间就病危了好几次,他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才一直强撑着,现在他的愿望完成了,自然觉得没什么遗憾了。”
所以死,对他来说不是痛苦,是苦难的结束,是生命的完整。明天正好是周末。
所以秦晓业在这里,料理了宋晋修的后事。
她买了个骨灰盒,将他的骨灰带去了灵山寺。
在灵山寺为他买了个长生牌位,供奉了起来,她希望师傅们祥和的诵经声,可以化去他一生的罪孽,帮他超度,让他得到新生。
“阿弥陀佛。”站在他的牌位前,秦晓业与师傅双手合十,轻轻祈祷。
最后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家。
酒店大堂。
人来人往,很难人注意到一侧角落里面有一个半蹲在墙角微微喘息的男人。
“先生,你需要帮助吗?”酒店的服务生却发现了他。
沈海洋扬头,露出半张略显狰狞的脸。
惊得那个年轻的服务生退了半步,但依旧强自镇定地问,“先生,您哪里不舒服吗?”
很想扯出一抹笑,告诉他自己没事,可是僵硬的肌肉让他无法作出此等回应。
挣扎半晌,勉强站立,却又直直倒了下去。
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让沈海洋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禁锢了他三个月的地方。
“海洋,”宁诗莹暗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醒了,来吃药。”
转头看了一眼这个骨瘦如柴,陪着自己熬了好几个月的女人,他眼里没有一丝怜惜。
宁诗莹见他不吃药,只得讪讪地收手,“海洋,医生说,你的手术必须马上进行,不能再拖了,不然......”
“不然如何?下地狱吗?你不是早已经拖着我下来了吗?”凛冽的话语犹如利剑。
“海洋,别这样,我知道错了。”宁诗莹深深后悔,可都于事无补。
粗鲁地打掉她手里地水杯,一把拔掉自己手上的针头,任血流如注,他快步朝医院外面走去。
他眼里的恨意让宁诗莹很想就此放弃,可是她做不到。
沈海洋是她一世的牢。
终是追了出去,却看到沈海洋已经将车开得飞快,驶离了医院。
“海洋,你不能开车啊.......”宁诗莹大声喊着。
可依旧是徒劳。
心里盈满的恨意让沈海洋的车飞驰在路上,两边的景物仿佛幻化成魔,随时会将他啃噬殆尽,他只想逃离,却可悲地不知道逃到哪里,才是世界尽头。
过往的司机都吓得脸色煞白,急忙闪避着那一辆拼命闯红灯的疯狂车辆。
秦晓业坐在车上,原本打起了瞌睡,岂料出租车一个急转弯,在路上横了一百八十度,差点撞到旁边的护栏,她立刻就被吓醒了。
“怎么回事。”她朝窗外看去,路上的车子全部横七竖八,再往后看,能看到一辆如脱缰的野马的车子横冲直撞行驶在马路上,全然不顾红绿灯的阻拦。
险象环生。
司机大骂:“这什么人啊,该死的,不要命了,撞死都活该。”
凌乱的马路又开始重新恢复秩序,一辆又一辆的车子依次上路,秦晓业的出租车也不例外,快到家门口了,却堵车了。
市中心永远都是这样,一段十分钟能走完的路,车子要开二十分钟。
这样,也让她有时间可以看看那些忙碌的人群,急促的脚步,还有那无限追思的过往。
一辆时而快时而慢开的毫无章法的车子冲进墓园,惊动了树上停栖的乌鸦。
嘎嘎的叫声,在这凄清的黄昏的墓园,越发显得寂寥和幽深。几只昏鸦低低从松柏上空飞过,此刻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沈海洋艰难地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缓慢,每走一步,对他来说也是个巨大的考验和痛苦。
他咬着牙,任凭黄昏灼热的夕阳照在身上,流着汗,最终长跪在一座衣冠冢前面。
却默然不语。
在美国街头,无意闯入他眼帘的那个背影,陌生又熟悉。
那一刻,他藏在心底的那双幽怨眸子仿佛又将他心中的无限牵挂生生扯出,鲜血淋漓。
所以他不顾一切地回来了。
他,要一个真相。
不知
跪了多久,起身的时候双腿已经麻木不已。可他麻木的心,已经很难感知到这一切。
依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寰宇天下,然后掏出手机。
“淑琴,我是海洋。”
林淑琴接到沈海洋的电话,倍感震惊。
她焦灼的站在电梯口,再一次翻看了通话记录,确定没有错。
真的是沈海洋。
那场意外的巨大的爆炸,电视里连续跟进播放了三天的新闻。
对里面的遇难人员也做了详细的介绍,同时,这场大火还烧毁了超过一万公顷的森林植被,给国家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那样的大火中绝对不可能有生还者。可是沈海洋竟然还活着。
电梯停在了她所住的楼层,可里面除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走出,再无他人。
就在她准备打电话询问之时,那个男人却冲她开口了。
“淑琴。”声音粗涩得向一根年久失修的大提琴琴弦。
“海洋?!”淑琴的惊讶溢于言表。此刻的沈海洋哪有半分往日芝兰玉树的影子,如果他不开口唤她,哪怕是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她也决不可能将他认出的。
“是我。”他低低开口。
“进门再说。”林淑琴快速打开房门,将他迎了进去。
倒了一杯水给他,两人坐在沙发上,一时无言。
林淑琴打破沉默,“秦晓业她......”
海洋苦涩地摇摇头,“她不知道。请帮我保密。”
想必他有自己地苦衷,林淑琴也不再问。
“淑琴,你帮我一个忙。”他露出慎重的目光。
“你说。”她定当尽力而为。
海洋用茶水在茶几上写出一个年份,“请帮我查一下这一年的出境纪录。从本市,到美国。”
“你要查谁呢?”
他想开口,却发现说出这个名字对自己来说是异常的艰难。
只得再写在了茶几上。
林淑琴在看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海洋,这不是你......”“是的,麻烦你了,淑琴。我先走了。”他站起来,不打算再作停留。
“海洋,”她欲言又止,终是忍住,“保重。”
海洋轻轻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林淑琴看着他深浅不一的步伐,湿了眼角。